第304章 盗毒
多年之前，流浪江湖、四海为家的司徒青雨在西域遇到了自己的同门师弟杜乘雷。在后者的撺掇之下，接受了突厥可汗兀布里的礼遇，并收了兀布里的长子沙伯赫为自己的嫡传弟子，取名为“司徒允科”。而杜乘雷自己，则收了兀布里的另一个儿子沙硕吉为徒，取名“杜允秣”。
收徒的当时，兀布里的两个儿子都还只是年幼的少年，也未曾修习过武艺，一切都要从头教起。
由于杜乘雷还要跟从兀布里行事，因而教授两个突厥王子习练武术基本功的担子，便落在了司徒青雨的肩上。
在教授这两个王子的过程中，对于两人的秉性，司徒青雨自然有了一定的了解。
这兄弟俩因是同胞兄弟，故而性格之中、志向方面有着颇多的相似之处，比如皆勇猛如虎、凶残似豹，都是自小便垂涎父亲的大位，妄图成为突厥之主，并消灭唐朝，鲸吞天下。
对于兄弟俩的这些性格特点与志向选择，司徒青雨并不在意。因为，即便他们再凶残，当时也只是个孩子，不会伤害到司徒青雨一根汗毛；至于他们胸怀的志向，更是与司徒青雨无干了。
司徒青雨生长于江湖，对于世俗世界中人与人之间的争权夺利、国与国之间的攻伐战和，根本没有了解，也丝毫没有兴趣。
而沙伯赫与沙硕吉这兄弟俩，虽然都是野心家，却并不关注江湖恩怨、门派冲突，故而在此方面，与司徒青雨不在一路，更谈不上有相争的可能了。
虽然不在意这俩兄弟个性与志向方面的相似之处，但二人之间的一些区别，司徒青雨还是注意到了。
相比与自己的兄长，二王子沙硕吉更加凶狠，也更加独断专横。如果说沙伯赫在对待敌人时，还有可能给其留出一条生路的话，沙硕吉则一准儿会赶尽杀绝的。
在学习武功方面，大王子沙伯赫的悟性更高，领悟力更强。
技不如人的沙硕吉不甘认输，心中非常不满，总是要寻兄长较量一番，虽然常常失利，但总是执著于斯，偶有获胜，便欣喜若狂。
对于弟弟的这种心态，沙伯赫只是了然于心，但并不十分在意。相比于弟弟，他更看中大局，而非小利，早已知道逞匹夫之勇，根不算不得真正的胜者所为。
此外，在性格方面，沙伯赫比之弟弟，明显缺乏热情，虽然时时处处显得老成干练，实际上却是其为人冷酷、待人淡漠的表现。在这世间，似乎出了妹妹娜吉玛之外，他的心上便再无另外的关爱之人了。
在对待师父方面，沙伯赫也少有感恩之心，但礼数上还算周到；而沙硕吉便不是如此了。
沙硕吉知道自己的师父是杜乘雷，只有从杜乘雷那里，他才能学到真正的功夫，故而对于杜乘雷还算是有礼。但对于教授自己基本功的启蒙之师司徒青雨就没有多少敬重之意了。
司徒青雨相信，一旦沙硕吉认为自己成为了他的敌人，他会毫不犹豫地杀掉自己的。
基于对沙硕吉的这些了解，司徒青雨相信，方才他所面对的这支赤甲军与绿甲军的联合军队，一定是由沙硕吉统领的，并且沙伯赫不在其中。
沙硕吉若知道对面的敌人是司徒青雨，一定不会手下留情的。而沙伯赫若是在场，则多半不会允许其弟做出如此的举动。
之所以认定是沙硕吉发兵攻击自己，司徒青雨除了基于其性格进行的判断之外，还有一个更为确实的证据。
那便是射中允和的那支羽箭。
那支羽箭就其本身而言，并没有多少特异之处，但其箭镞上涂抹的毒药却明明白白地告诉司徒青雨，羽箭的主人便是沙硕吉。
在聚灵派的“十二宫”中，司徒青雨所领的是“巳峋宫”与“戌嵴宫”。其中“巳峋宫”被俗称作“蛇穴”，其宫中所传的特别技艺便是使用毒物。因此，司徒青雨实际上是聚灵“六大弟子”中最擅长使用毒药之人。
虽然学习了“巳峋宫”的若干用毒的妙法，但作为传承人的司徒青雨却并不喜欢使用下毒的手法去伤害别人。
司徒青雨是个性情中人，做事为人皆喜欢直来直去，图得个快意恩仇、光明磊落。相形之下，这用毒之事便显得阴私诡秘，不是大丈夫所为了。在司徒青雨的心目中，只有胆怯的小人与毒辣的妇人方才偏好以毒害人，而他除非万不得已，并不喜欢如此为之。
因此，司徒青雨对于毒物的学习似是一种纯粹的“玩乐”，并不深钻细研，只是偶尔配制一些毒药带在身边，一来可以时常温习，不至于忘掉技艺，二来可以用来打猎。
于是，依照“巳峋宫”秘方制造出的毒药，大多被司徒青雨用来毒杀豺狼虎豹、走兔飞鸟，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了。
当年在突厥大漠中，教授沙伯赫与沙硕吉两兄弟武功时，司徒青雨便随身携带了一些毒药，专为了对付荒漠草甸中的野兔土獭，在解决口腹之欲的同时，打发闲时的无聊时光。
自己携带有毒物这件事情，司徒青雨从未刻意隐瞒。因为，他并不担心自己的毒药被突厥人用来害人。
司徒青雨以为，突厥人虽然好勇斗狠、嗜血擅杀，但在杀人的手段上，专意于“光明正大”地挥刀拢锤，面对面地厮杀，不会如同中原的一些阴险小人，偏好使用毒药暗地里加害别人的。
正是因为欣赏突厥人的这种“光明正大”，司徒青雨才不掩饰自己拥有毒物一事；也正是因为欣赏一如突厥人的这种“光明正大”，司徒青雨虽然是用毒的大家，却也不屑在对付敌人时，发挥自己的这一专长。
司徒青雨这种处理毒物的“大意”方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显得很安全，如他所以为的那样，突厥人确乎少有对毒药感兴趣的。
直到有一天，司徒青雨才发觉自己当真是过于“大意”了。
当时，司徒青雨闲极无聊，一个人去营地附近的一处山坳中漫步，却震惊地发现此处竟然是个“弃尸地”，横七竖八地丢弃着许多尸体。
这些尸体多是狐狸豺狼等野兽的，有一些飞禽蛇虫的。但这些动物的尸体并不能令司徒青雨惊惧。
令司徒青雨感到惊惧的是，随后发现的几具突厥孩童的尸体！
当时正是初冬时节，突厥地处北地，天气已然寒冷，故而尸体皆未腐败。
通过对这些尸体死状的仔细观察，司徒青雨断定其皆是中毒而死。并且，中的正是他司徒青雨带来的那种毒药！
自己的毒药怎么会被用来滥杀孩童与飞禽走兽？
司徒青雨马上想到毒药是被人偷了。偷得毒药之人，或许是为了试验药效，或许纯粹是为了“好玩儿”，因此才弄出了如此滥杀和这个“弃尸地”。
至于是谁偷了自己的毒药，司徒青雨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自己的徒弟沙伯赫。
之所以这么以为，并不是因为沙伯赫本人的个性容易被怀疑，而是因为在当时的突厥国中，除了司徒青雨，最熟悉这种毒药的就只有沙伯赫了。
沙伯赫能够接触到毒药，是因为他在被司徒青雨收为嫡传弟子之后，便指定在了“巳峋宫”。
平时习练基本之余，司徒青雨便多少地教沙伯赫修习“巳峋宫”的内功心法，以及专属武功——“灵佛掌”。
至于毒药，因为是“巳峋宫”的专属技艺，故而司徒青雨在讲解武艺时，曾经多次跟沙伯赫提及过。
沙伯赫虽然为人较为持重，做事极有条理，但在修习武功方面，却显得异常急切与贪婪，时常嫌司徒青雨传授武功的速度太慢、节奏太缓，恨不得跨过所有的基本功，直接掌握“灵佛掌”的精髓。
司徒青雨当然不会听从徒弟的催促，依旧按部就班地传授功夫。不仅仅要求两个王子更加扎实地习练基本功，更没有将“灵佛掌”正式传授给沙伯赫。至于制毒用毒的方法技巧，更是不曾予以传授。
基于对于沙伯赫这种迫切习武心态的顾忌，面对毒药丢失的事实，司徒青雨头一个便想到了沙伯赫。
然而当司徒青雨大发雷霆地向沙伯赫质问此事时，沙伯赫显得非常平静，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在司徒青雨发泄完怒气之后，无声无语地领着司徒青雨来到了营地旁边的一处洞穴中。
在这个较为隐蔽的洞穴中，司徒青雨见到了此前在那个山坳中一般的可怖情景，只不过这里的死人尸体更多，不仅仅有孩子的，也有成年女子与老人的。
司徒青雨明白了，这个洞穴才是杀人的主要场所，山坳中的那个“弃尸地”只是因为这洞穴中容不下再多的尸体，方才新辟出的。
除了这些触目惊心的尸体之外，令司徒青雨更加震惊的是，他在这洞穴中竟然发现了一些制造毒药的物件与原料。
在检查这些制毒物件与原料时，司徒青雨发现了一些已经制作出的毒物半成品。
通过对于这些半成品的鉴别，司徒青雨确信这里制造的毒物就是自己携带来的那种。
司徒青雨以为，一定是有人盗取了自己制造毒物的方子，在这隐蔽的洞穴中如法炮制。而那些已然成为了尸体的人与动物，则是其在验证制出的毒物的效力时，而充作试验品的。
“究竟是谁做下了这等歹事？”
虽然心里清楚沙伯赫并不是这个可恶的家伙，但既然沙伯赫能够将自己领到这个洞穴来，那么其必然是个知情者。于是，司徒青雨怒气冲冲地向沙伯赫发出了此问。
看到洞穴中的一切，司徒青雨当时便出离愤怒，恨不得立马揪出那个仿制毒物的家伙，一掌将其击毙！
听了司徒青雨的问话，沙伯赫依旧不言不语，只是凝神谛听着什么，似乎洞穴外有某种吸引他的东西在发出声响。
不待司徒青雨再次发问，沙伯赫猛然结束了静听不动的状态，一把拉起司徒青雨，闪身躲到了洞中一块巨石的后面，同时迅速灭掉了照亮的灯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