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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远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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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章 肯定
    殷粟没有去拦这个男人离开的步伐。

    至于他嘴里说的那些不着边际不切实际的话,她也权当放屁。

    殷粟转身,将大门闭上。

    房中,平日里都是一身素衣的女子,这时候却是换上了一身修身的女子戎装。

    许是这天下人人都知道,大秦安阳城平等王府中的王妃,是一个平日里只会摆着脸,看似十分严厉的少妇女子。

    可是也许他们都忘了,这个女子当年也是随着郭起,征战过这个天下的人。

    殷粟此时便是一身劲装,站在曾经对于她来说都是战友,如今却已经是阴阳相隔的人的灵位之前。

    自打嫁入王府之中,便是从来没有喝过酒,做什么也都是一板一眼,生怕给那个高高在上,万众瞩目的平等王的身上摸黑的殷粟,这时候也终于放下自己整整戴在身上十几年的包袱。

    从里头放着牌位的柜子下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殷粟便是摸出来一大坛子就,伸手就开了封。

    咕咚咕咚!

    满满灌了不知道多少口,殷粟的脸上开始泛起一丝红润,打了一个充满酒气的饱嗝。

    “呵呵!夫君,今日我终于不用那么累了,一个被自己王朝抛弃的将军和王爷,想来当起来也没有什么狗屁意思,这个狗屁王妃,应该也更加无趣,还不如来陪陪你。”

    说着,她从箱子中取出来一块又一块的白布,将上头放着的整整四十多块牌位,再次一个接着一个地擦了过去。

    最终,直到擦完最后一个,殷粟有点满意的点了点头,甚至有些赞赏的扬了扬脑袋。

    来到院里,漫天的星光和月光洒在地上,看起来十分好看。

    院里那只种了一棵的玉兰花树,更确切的说,是这棵大树所含有的另一层意思,是她殷粟在这世上最后的牵挂。

    这棵树,是自己生下郭芷兰的那一天,郭起亲手种在院里的。

    殷粟迈步,来到这玉兰花树之下,伸手抚摸着树干,眼中满是柔和。

    “兰兰,如今你也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归宿,可是你父亲却还在那边独自一人受苦,就让娘亲自私一会,任性一回,好不好?”

    她用一种几乎是在哀求的语气,对眼前这棵树说道。

    微风吹过,吹得树上的叶子沙沙作响,似乎是在回应这个可怜的女人。

    殷粟从怀中抽出来一道三尺长的白绫,缓缓挂在那玉兰花树上。

    洁白的月光,洁白的地面,就连院中的地板,都是洁白无瑕。

    洁白的白绫,洁白的衣裳,还有洁白的军靴。

    只剩下那女子嘴角缓缓溢出的鲜血,是鲜红色的。

    鲜红的刺眼,让人看了难受。

    ————

    次日,皇城之中再次出了一件大事,在那处小院外头等了整整一夜的平等王府管家孙伯,终于还是违背了王妃曾经说过,无论是谁也不能进去这个院子中的命令,一大清早就推开了那一扇房门。

    映入眼帘的首先就是那挂在院中,随风飘荡的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老管家并没有太多惊讶,只是一下子扔了手中的拐杖,身子佝偻到了极点,独自叹息。

    “唉!平等王府,已经算是完了。”

    …………

    在郭起在北疆战死之后,王妃殷粟又自尽在自己家中,今日的朝堂之上,终于有人已经开始坐不住,要向这位大秦君王,将这件事情问个清楚。

    白温上朝今日上奏的第一件事,便是这两件事叠在一起。

    “陛下!昨日王爷惨死北疆,今日王妃自尽家中,难道陛下就没有点想对我等众大臣说的吗?”

    今日一早,听闻王妃自缢在府上,白温仰天长叹,心中不断的问自己,这个天下,这个大秦是怎么了。

    而如今,坐在朝堂之上那鎏金的龙椅之上,俯视着所有大臣的秦君赵俊,却依旧像一个没事人一样,似乎对这件事情也是闻所未闻。

    但是这自然是谁也不信的。

    白温将这个话题扯开,一众人便是纷纷看向赵俊,大有和这个两朝元老一个阵营,今日要对赵俊来一个逼宫。

    赵俊微笑,却是狼心狗肺,说道:“众位爱卿何故这么看着朕?难不成是朕做错了什么事情不成?”

    “王爷死在北疆,王妃去陪他这不是理所应当,怎么你们搞的好像是出了天大的事情一样。”

    “好了!今日朕有些累了,退朝!”

    不等底下的人从赵俊这等丧尽天良的话里头回过神来,上头前一刻还屁股坐在龙椅上的人,这时候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白温想追上去看看,可是今日朝堂上突然出现的那一左一右两个御林军侍卫,却并不是站在那里看看赵俊是怎么上朝的。

    众臣自讨没趣,或者说白温自讨没趣,只能就这么荒唐离奇的离开。

    而郭起和殷粟,却也只能就这么荒唐的死去。

    今日,白温不是第一个出金殿的,严骖却依旧自顾自回家,让白温不知道这个新上任的礼部侍郎,究竟是真的没心没肺,还是大智若愚。

    直到大殿中那两个站岗的御林军上前说道:“走吧!白大人,陛下今日不会再回来了,若是您真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不妨去若云宫看看,王总管比我们管用的多。”

    白温没有回应,只是富有深意地看了一下那大殿上头的龙椅,便回头离开。

    ………

    是夜,司礼监最后面的那一处小茅屋之内,悠哉赏月的龚庆,看见自己院子外头又站着一个极为熟悉的人影。

    他笑着从屋里拿出来一个凳子,又从那棵树下刨出来一坛子满是泥土的酒,说出那句赵俊每次来。他都会说的话。

    “这真的是最后一坛了。”

    赵俊乐呵呵一笑,也不客气地坐了下去。

    “龚叔,这两天出了很多的事,你有没有听说。”

    赵俊眼睛盯着龚庆给他倒酒却是问了这么一句。

    老头乐呵呵笑了笑,道:“自打上次陪小政儿去了一趟幽州,也算是不再颓废了,如今大大小小的事情虽然不说啥都知道,但是也有时候会问问来送饭的小太监,因此都知道。”

    赵俊笑了笑,将桌上的酒一口喝完。

    无尽的苦涩。

    “龚叔,你不劝劝我么?”

    赵俊喝完酒,有些好奇地看向眼前这个老人。

    龚庆摇了摇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但是我信你!”

    “信我?”

    赵俊噗嗤一笑,好像是看见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一样,说道:“龚叔,你还是未免太过抬举我了,您信我什么?信我害死了我大秦的柱国王爷?信我对于他和他妻子的死不闻不问?”

    龚庆呵呵一笑,没有说话。

    赵俊再次问道:“龚叔,你觉得这大秦帝国,还能在延误下去么?”

    龚庆抬头。

    眼前这个男人,平常问他什么,都是一脸信心十足的模样,问的话也都是心里有了答案,想和他来显摆显摆来着。

    可是今日,他第一次从这个大秦帝王的脸上,看到了那么一丝丝的慌张,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但是他还是看见了。

    龚庆叹息一声,说道:“若是你真的因为郭起的义子可能影响政儿的位子,而做出来这一系列事情来的话,大秦应该还会继续,但是也就止步于此了。”

    赵俊闻言,眼睛却是看向夜空,喃喃自语,说道:“止步于此啊!止步于此也挺好的!毕竟他也不像个做皇帝的料子。”

    “呵呵!好容易来一趟,说这些令人不开心的事情做什么,来龚叔!喝酒!”

    那一日,是赵俊在娶了曾经的皇后柳若楠,和生下儿子赵政以后,第三次喝的这么酩酊大醉,还是龚庆给他送回去的。

    将赵俊送回去,龚庆再次回到自己那幽灵偏僻的小角落,却是笑了笑。

    “我信你不会的!就像当年你父亲信你不会谋权篡位一样!”

    这是他,对这个大秦君王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