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神奇物品
春日的街头生机烂漫, 花苞开在枝头，草叶绿意盎然。街道上，花台中，庭院里……处处繁花锦簇, 鲜嫩的色彩如颜料描摹, 饱满的水墨几乎要滴落下来。
几丛杂草在水泥地边隙探头, 嫩生生的青绿色依偎深色栅栏, 平白为荒废土地添了一抹生机。
寸土寸金的大都市中央怎么会有这么大片荒地？
周遭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商业圈繁华热闹，高层写字楼窗明几净，地面上的人只能仰望大厦反光的一扇扇玻璃, 楼里的人办公时向下望, 也只能瞧见模糊不清的小小人影。
站在高处向下看，被现代化高楼围绕的荒地更加显眼, 也更加奇特。可奇怪的是，没一个人提出疑问，即使写字楼里累了四处张望的员工, 楼下是再怪异不过的空旷土地，人们也仿佛没有看见般，笑谈着最近的八卦。
荒地仿佛笼罩着不可见、不可知的结界，身处所有人眼皮下, 也无人关心在意。
门涅利克越过结界, 走进黑色栅栏环绕的庭院。
外界看是荒废未动工的平整土地，拥有特殊力量、或心怀愿望的客人，才能看到虚像下瑰丽的真实。
宽阔的庭院内, 樱花树一年四季常开常盛, 缀满枝头的花朵如一团降于地面的粉色云霞。
到了夜晚, 这株巨大的樱树愈发朦胧，在黑色幕布下仿佛散发微光，花瓣轻柔飘落，片片粉色洋洋洒洒，如被夜风拂动的连绵云雾，悄然氤氲在宁静庭院中，假若此时有来客，通常会露出恍入仙境的神情，怔怔立在原地，屏息注视这一幕。
现在天色还早，阳光跳跃在樱花树梢，美丽的粉色挤挤挨挨，团簇着享受日照。
一片花瓣懒洋洋落到石子路上，门涅利克没有踩到它，平静走到建筑门前。
这是一栋典型的西洋式建筑，这个世界临街的商店大多是这个模样。除了装修的更偏向占卜风，占地过大令人担心租金问题外，店铺本身平淡无奇。
弯弯的几轮月牙悬在建筑顶针上，门廊处挂有奇奇怪怪的零碎饰物，推开紧闭的门扉，关门谢客说自己要闭店休息的店主仰躺在榻上，姿态随性不羁，一手垂落软塌，晃悠着空了大半的酒瓶。
推门的动作带起气流，门边零散的挂饰叮叮当当地响起。躺在软塌上醉酒状态的某人猛地坐起，闪闪发亮地冲门涅利克招手：
“终于回来了，我等你等了好久~如何，买到了吗？”
门涅利克点头，走上去将拎了一路的购物袋交给她。
购物袋里是瓶瓶罐罐堆了一叠的酒精制品。
身姿优美的女性毫无偶像包袱，欢呼一声当即开了罐啤酒痛饮。
冰镇的酒水冻得人一激灵，一下子驱散了春日的倦怠，变得精神十足起来。
次元魔女脸颊浮现两朵红晕，宝贝一样抱着满满当当的购物袋，像松鼠抱着自己过冬的储蓄。
“哎呀辛苦你了~”一大早就喝醉酒的糟糕大人不忘敷衍感谢一下被驱使跑腿的交易者，醉意迷蒙的眼没有焦点地打量半天，才注意到自寻了座椅坐下的黑发少年，“唔？你又要进去了？”
“嗯。”
“我告诉过你没用对吧。”壹原侑子打了个酒嗝，醉醺醺道，“那个世界太远了，不提接纳度，光是距离问题，也不可能一蹴而就哦。”
壹原侑子喝了口酒，没听到回应。她慵懒地抬眸，黑发少年端正坐在椅子上，阖眼静默。
他的意识已经步入世界之外，以超脱俯瞰的视角注视无尽世界的投影。
在那片宛如湖面倒影般的空间中，世界、位面、星球皆以星云的形象存在。世界与世界间存在难以跨越的壁障，也有天堑般隔断两界的时空乱流。
无数危险和阻碍断绝了时空穿越的可能，魔力灵力强盛的法师与贤者，也仅能短暂移动到最近的世界中。
次元的魔女能提供接连跨越世界壁障的助力，可代价也非常恐怖。
如果能自己掌握这股力量，那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但这并非壹原侑子提出这场交易的初衷。
黑发少年本质是高维规则的化身，是另一个强大位面的一部分。
或许是距离遥远，壹原侑子并不能观测到那个位面的状态。但她能感知到，那是一个广阔且强盛的位面，超出一般世界的范畴，简单感知一点都令人心惊。
世界与世界间当然有所分别。
正如万事万物都寻求进化一样，孕育生灵的世界本源也进化升华着。低等的世界囊括范围或许是几颗星球，一片星域。一般的世界通常涵盖整片宇宙。
而高等的世界已经能称之为“位面”，涵盖平行世界、可能性世界，吞噬附着有数个异世界星球，形成聚合性的整体——这般强盛的位面，可不多见。
黑发少年原初的世界算一个。
壹原侑子的世界也算一个。
次元魔女是万界对壹原侑子的称谓，她开的这家实现愿望的商店位于位面枢纽，像中转站一样能任意前往位面及位面涵盖下的世界。
这个世界本质严谨且环环相扣。在命运与因果缠绕下，时空的脉络清晰可见，万物的轨迹书写在规则上，一切皆有定数，没有偶然，只有必然。
蛛网般严密的构造令命运格外严苛，但也有效支撑起防御术式，让“门涅利克”这名不稳定的规则化身无法造成太大伤害。
壹原侑子知晓黑发少年危险本质依然游刃有余，态度轻松的底气便来自位面的坚固性。
身为举世罕见的强大魔女，壹原侑子秉持收取代价实现愿望的原则，默默等待自身命运的最终。
她已经预见到自己的死亡，也预见到始终关注的孩子们，悲伤艰辛的旅途。
无法打破的命运让人步履维艰，挣扎着改变轨迹的努力微弱得令人丧气。
世界顽固至此，身为庞大位面下渺茫的一份子，壹原侑子偶尔也会觉得自己所作所为毫无意义。
但人不就是如此吗？
世界是顽固的，它孕育的生灵，自然也是固执的。
壹原侑子站在无声无息的少年面前，向他询问愿望时，已经有了计划。
实现愿望、收取代价。
与壹原侑子想要获得的代价等价的愿望，不出意料也非常沉重。
送少年离开这个位面，去最近的世界中，以壹原侑子的实力自然能轻易达成。
可如果要定时、定点，前往指定的两个世界……
——有句话说的好：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对吧？
壹原侑子于是提出要教黑发少年穿越时空。一般人她绝不会这么提议，毕竟常人没有支撑自己穿越世界壁障的能力，也没有应对空间乱流的防御。连同个位面下的世界穿梭都如此困难，谈何前往更遥远更危险的位面之外。
黑发少年没有这些问题。
他压根没有死的概念，被无数世界踢皮球一样丢来丢去也没半点不适，基本习惯了时空穿梭。
身为高维的规则化身，少年的力量与权柄一样不缺，唯一少的是应用的方法，也是壹原侑子想要教给他的。
……但是。
“怎么这么死心眼啊。”初心不良的魔女叹息一声，软在榻上，手一松，空了的易拉罐掉到地上，滚了几圈。
壹原侑子自认是良心商人，当老师教人也是好好教导，除了偶尔会支使人跑腿外特别负责。
特殊空间是无数世界的投影，能起到地图导航的作用。
黑发少年第一次进去就望见了许久不见的监护人，确定了第一个世界坐标。
坐标非常非常远，世界间投影还经常变动，想立马回去根本做不到。
少年连主动跨越到最近的一个世界都困难，又怎么越过意识都不可及的距离，回到作为愿望的世界中。
黑发少年静静闭着眼，意识还停留在星云旋转的空间。
他最近住在店铺里，学习认真，也很听话。
跑腿OK，打扫卫生OK，陪喝酒OK，醉了胡言乱语把人塞床上OK……
做饭只要有精确到克的料理书，照着做出来成品也还行。
明明化身前的规则那么恐怖，化身后的人却很——呃，好欺负？
壹原侑子找不出形容词，捂住额头叹口气。
黑发少年基本一有时间就进入特殊空间中，延伸意识试图触碰监护人所在的星云。
实际上就算碰上了也不代表他能跃迁过去，这点壹原侑子说过，黑发少年也知道。
可是他依然我行我素，让人不明白到底在想什么。
壹原侑子坐起身，不知何时出现的两个孩子一左一右站在旁边，递上数件物品。
这些存放在库房，经久不见天日的神奇物品有着或平凡或奇异的外形，有大有小，甚至还有两只放在玻璃罐中软乎乎像个团子般的生物？
“怎么连摩可拿都拿过来了。”身材修长的魔女屈指弹了下透明的玻璃，微微笑道，“不过假如一切顺利，摩可拿们确实不用呆在这儿了。”
“——在此之前，还是再等待一会儿吧。摩可拿·摩多基。”
两个玻璃罐悬浮起来，飞向仓库方向。壹原侑子指尖掠过剩余物品，最终停在模样奇怪的白布娃娃上。
“就他了。”
魔女拿起布娃娃，向突兀睁开眼的黑发少年招手。
“试试看？”壹原侑子好整以暇道，“现在的话，或许能将你的思念传达给想见的人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