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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卢剑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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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临歧
    蓝玉道:“我喜欢扮成男装,那也惹着你了?我喜欢用假名,真名叫什么,不该你管,你无权过问。”

    文怀遇道:“休要狡辩!看你年纪尚轻,料来与楚家并无仇怨,定是受人蛊惑,才这般处心积虑,来坑害少庄主,是不是?你到底是受了谁人指使,给我老实交代。”

    蓝玉道:“事实就是我说的那样,我没什么可交代的。再说,不论我做了什么,你又不是武林至尊,与我更无半点关系,那也无须向你交代。”

    文怀遇眉头微微一皱,寻思:“她如此顽抗,无非是要包庇幕后黑手。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看来她对幕后指使的人还算比较忠实。”文怀遇语气转和,缓缓道:“只要你说出幕后黑手,你坑害少庄主这笔账就一笔勾销,我们只找幕后指使你的人,对你绝不追究。我文某人虽然不是武林至尊,但在江湖上还算有体有面,我行走江湖靠的是什么,靠的是信义二字,这也是武林中的朋友认可我的地方。我说过的话,绝对作数,你尽管放心说出幕后黑手的真名,我包管绝不供出你来。”

    文怀遇见追问不得,又采取怀柔之策。蓝玉聪明伶俐,自然也瞧得破。冷笑道:“你的名声好是不好,楚家的名声好是不好,江湖中早有公论,你就算把自己夸上天去,难道又能改变世人的看法?”

    蓝玉顾左右而言他,将话题扯到楚家庄的名声上来。楚承梁心中范疑,接道:“我楚家庄一向办事公允,奉行侠义,难道还有人不服?私下里对楚家庄还有什么不利之言吗?”

    蓝玉见楚承梁上了当,楚承梁不比文怀遇老奸巨猾,对付楚承梁可要简易得多。哎的一声,缓缓说道:“楚家庄是不是办事公允,奉行侠义,我可不知道。私下里是不是有人对楚家庄说了什么不利的言语,嘿嘿,既然你们自己都不确定,我一个外人,我的结论又怎能让你见信?倘若你们自己去查探清楚,不是更加确实无疑了吗?”

    文怀遇、楚承梁和金斗沉默下来,各自陷入沉思。江湖是很广阔的,江湖中的人物是很多的,要去广阔的江湖上查探谁人污蔑过楚家庄,凭两三个人的力量,无异于大海捞针,查证的机会实在渺茫得很,而且简直是无从着手。楚承梁对楚家庄的名声自是十分重视,他不禁心想:“我楚家庄是武林中第一大庄,之所以能成为第一大庄,靠的乃是大公无私,侠义为先。难道这些年当中,竟有处置不当、惹人非议之处?竟有人私下下诋毁楚家庄?那又会是什么人?此事关涉楚家庄的声誉和荣辱,理当查探明白,不然楚家庄会一直蒙上一层耻辱,不查探明白,当真是寝食难安。可是又当从何处着手查起?”

    楚承梁心下暗自琢磨,深以为此事关联之重大,实不亚于楚家庄与人火并。

    过得一阵,文怀遇道:“说来说去,你好像真的不存有坑害少庄主的心思,也没人指使你?”

    蓝玉道:“我是什么人?谁敢指使我?”

    丁弃道:“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一个人只要无愧于心,哪怕没出息,那也活得坦荡。但要是起心害人,就算别人能饶恕他,他自己却也无法和解,最终落得自作自受。”

    楚承梁接道:“你不必含沙射影,不要以为我适才踩伤了你,我就于心有愧。踩伤便是踩伤,我不求你的饶恕,我自己能和解,要是你不服气,去练好功夫,再来找我报仇,我随时候教。”

    丁弃道:“你功夫自然比我好,可是并不见得你样样都胜过了我。我功夫比你差得多,根本不是你的对手,可我并非样样都不如你。一个人是不是真正的英雄豪杰,武功高低并不是唯一的评判标准。”

    丁弃这番话意义高远,可是武林中人早已习惯了唯武功高强者马首是瞻。谁的武功高,谁就是武林至尊,就是放个屁,众人也认为是香的。而武功低微之人,就算出口便是圣哲之言,却也没人相信。

    金斗嘿嘿一笑。问道:“武功高低不是判定英雄豪杰的唯一标准,那什么才是判定英雄豪杰的标准?不以武功高低论英雄,难道还比口才吗?比吟诗作画吗?哈哈哈!”金斗话不多,况且一切皆由文怀遇和楚承梁作主,他就算说了也不管用,因此一直是作为听众。丁弃这番言论,正好触发了他心中所想。

    文怀遇本来十分沉稳的,见此情状,却也忍不住嘿嘿嘿地大笑。丁弃给众人嘲笑,不由得十分窘迫,心中隐隐有一股挫败感,难道我说得不对?大喝道:“你们笑什么?就算我说得不对,那也用不着讥笑我!你们为什么要笑我?”

    蓝玉觉得丁弃的话十分在理,但这样高深的道理,给这些唯武是尊的人来说,有些不合时宜,等于对牛弹琴。蓝玉柔声道:“丁大哥,我知道你是对的,他们误解了你,所以才笑,他们无知,你不必和他们一般见识。”

    丁弃满腹屈辱,听了这话,总算有所缓和。心想:“原来是他们无知,倒不是我说错了。”

    文怀遇等三人见他急了,也觉得有些过火,渐渐收敛起来。

    楚承梁道:“小子,等你学好功夫,做上了武林至尊的宝座,那时群雄束手,对你的话洗耳恭听,便没人敢讥笑你了。”

    金斗又道:“你就是放个屁,都有人会觉得是香的。”

    丁弃道:“你胡扯!什么武林至尊,跟我半点关系也没有。我……我只想好好读书,科考上榜,能得入仕,哪怕是芝麻绿豆大的小官也好,我也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发一分热,亮一分光。”

    楚承梁斜眼一瞥。道:“原来你是个书生,怪不得如此文雅。”丁弃心想:“我当然比你文雅得多。”

    金斗又嘿嘿一笑。道:“挨打了也不敢还手,还有比这更文雅的吗?”

    丁弃立即想到被楚承梁踩着肋骨的惨状,顿时感到十分窝火。一股屈辱感像毒蛇一般在噬咬着他的心灵。

    只听楚承梁说道:“金兄,话下留情,丁兄弟好歹是要面子的。你这样挖苦他,当心他哪天找你报仇。”

    金斗嬉笑道:“吓得我好怕哟。丁兄弟,你会找我报仇吗?我真的好怕,不过我随时奉陪。”

    楚承梁又向金斗使使眼色。道:“金兄,差不多得了。再说丁兄弟又是蓝姑娘的朋友,咱们可得给蓝姑娘面子。”

    金斗立即醒悟。接道:“蓝姑娘金枝玉叶,美貌与智慧兼具,如此人间尤物,居然交这样窝囊的朋友,真是令人费解。”

    楚承梁道:“够了,够了!金兄,看在我的面子上,可别再数落蓝姑娘的朋友了,免得惹蓝姑娘生气。”

    蓝玉道:“我已经生气了。”

    楚承梁立刻埋怨起金斗来。道:“你看你,我就叫你少说两句,你偏偏屁话多,快向蓝姑娘道歉。”

    金斗脸上不服,但仍是抱了抱拳,向蓝玉拱手道:“对不起,蓝姑娘,我这人爱说实话。倘若伤害了你朋友丁兄弟的自尊,请你大人大量,莫要见怪。”

    蓝玉道:“少在我面前演戏。”

    楚承梁道:“蓝姑娘可别误会。”

    其实楚承梁和金斗两人早已心有默契,当楚承梁向金斗使眼色的时候,金斗就已立即明白。于是唱白脸,作坏人讥讽丁弃,楚承梁这才有机会扮好人,埋怨金斗,来向蓝玉赔礼。其目地再也清楚不过,是要给蓝玉留个好印象,表明楚承梁为人厚道,制止金斗损伤丁弃,这样蓝玉就会对他心存感激。

    但蓝玉并非傻子,自是一早就看穿了二人的把戏。道:“误会?好啊,我就误会你了,怎么样?”

    楚承梁断然不会想到,这套把戏已被蓝玉看穿,那就继续演下去,自然要先将金斗责备一顿。又道:“此地离剑阁已然不远,楚家庄另一批兄弟会在剑阁等我们。蓝姑娘既生误会,这样吧,在下诚邀姑娘和我们一道,去与那帮兄弟汇合。到时候,我当着众家兄弟的面,给姑娘赔礼道歉。咱们坐在那雄关漫道之上,品酒漫谈人生,共看夕阳落霞,岂不是美事一件?”

    丁弃给楚承梁和金斗搭台唱戏,说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觉得脑袋里轰轰乱响,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有一个念头变得十分清晰,楚承梁和金斗是极坏的混蛋。突然喝道:“你们给我滚!蓝姑娘,他们是毒蛇猛兽,你可别信他们的话。”

    楚承梁道:“丁兄弟,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我知道你讨厌我,你如果还算是个男子汉,就用你的拳头,来打我杀我报仇,士可杀不可辱,你却不该肆意诋毁我。要不是看在蓝姑娘的面子上,凭你刚才侮辱我,已足够令我杀了你。”

    丁弃无论受到多大的屈辱,都无所谓,反而生怕蓝玉和这伙歹徒去剑阁,在雄关漫道上喝毒酒,那可祸患无穷。丁弃越想越是着急,直如大祸临头一般,激动得额头上大汗直冒。道:“蓝……蓝姑娘,你可千万去不得呀!”

    蓝玉见他神色慌张,明显感觉得出他这份关切之情并非弄虚作假,而是实实在在的,心底下涌起一阵暖意。道:“丁大哥,你难道忘了吗?我说过和你去长安赴考的,其他地方自然哪里也不去。”

    丁弃嘘了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满目深情地望着蓝玉。她原来一直记得和自己的约定。那句‘我说过和你去长安赴考的,其他地方自然哪里也不去’时时回响在丁弃耳畔,比任何海誓山盟都更加可贵。先前给楚承梁踩下脚下的屈辱,受到讥嘲而生的挫败、沮丧等等阴霾都一扫而光。

    蓝玉微微一笑,笑容十分甜美。只有一个人很难过,那便是楚承梁。

    但丁弃和蓝玉也都想不到。丁弃道:“蓝姑娘,那我们这就走吧。”

    蓝玉点点头,两人正要动身。突然,金斗一个横出来,拦在路上。道:“蓝姑娘,你这算什么道理?”

    丁弃道:“你给我让开!”蓝玉道:“你这又算什么道理?”

    金斗却道:“少庄诚挚邀请你一起去剑阁,观览雄关漫道的风景,你怎能一声不响,便和姓丁的去什么长安?”

    蓝玉道:“你怪我一声不响是吧,我这不是发声了吗?我不去剑阁,要去长安,你听清楚了吧。”

    金斗道:“我不是怪你一声不响,只是请你仔细想想,楚公子是楚家庄少庄主,在江湖上身份十分贵重,将来老庄主两眼一闭,两脚一伸,少庄主便顺理成章,接任楚家庄庄主。少庄主万里鹏程,龙凤之尊,这白面书生文弱不堪,又哪里及得上少庄主的万分之一?他去长安是为自己的功名,你和他去有什么劲?再说你是练武之人,他是文人,你们根本就是文武不和,水火相冲,请你三思而行。”

    蓝玉道:“你想得太多了,请让路!”

    只听楚承梁道:“让他们走!”

    蓝玉和丁弃便从金斗身旁饶过,取道向长安进发。

    金斗、楚承梁和文怀遇看着二人的背影渐行渐远,转过一片树林后,再也看不见了。金斗道:“少庄主,就这样让他们走了,可不像是你的风格啊。刚才只要你说一声,或者有所提示,我和老文定将那姓蓝的小妞捉住。到那时,将她五花大绑,还不乖乖任你泡制?”

    文怀遇却道:“这可万万使不得。”

    金斗道:“那有什么?咱们少庄主看上的女子,还有不从的吗?以前杭州城的陆小姐,还有扬州的关小姐……。”

    文怀遇道:“金老弟,我看姓蓝的非同一般。”

    金斗道:“有什么不一样?那也是个凡人。”

    文怀遇道:“第一,她一个女孩儿家,不在家中待着,却孤身一人行走江湖,这是为什么?这中间必定有什么秘密。第二,她功夫驳杂,老夫我也算是老资历了,任何一人和我交手不过二十招,我便能瞧出那人的师承来历,可我和她拆了两百四十多招,她居然没使出一招本家功夫,到底师承何派,说来惭愧,老夫竟没能识破,但我敢肯定,她家学必定十分渊博,教她功夫的师父也必是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第三,楚家庄在武林中威名赫赫,少庄主身份之贵不言而喻,可是当金兄给她讲说少庄主鹏程万里之时,她居然无动于衷,平静如水,那份平静绝不是装的。这就足以说明,此人的身世也是非富即贵,尊荣无比。就凭这三点,我断定她定然非同一般。”

    金斗和楚承梁见他说得郑重,都听得聚精会神,听他如此一分析,回想蓝玉的种种表现,又均觉得果然很是符合。

    金斗又道:“可是武林中姓蓝的,好像没有十分显赫的。”

    文怀遇道:“你们难道不记得了吗?我曾一直追问她的真名,可她不肯实说。显然,蓝玉并非她的真名,她是用假名字行走江湖。为什么要隐瞒真实姓名,这中间定然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金斗的脸色变得十分凝重。道:“那会是什么秘密呢?”

    文怀遇道:“有一件事,你们还不知道。就在今年二月十八那天,老庄主曾单独请我去书房,密谈了两个多时辰。你们猜谈了什么?”

    楚承梁吃了一惊。道:“爹单独请你去书房,这事我怎么不知道呢?”

    文怀遇道:“这事关联重大,而且老庄主也吃不准真假,我们也都是猜测。可能老庄主是怕少庄主口风不紧,说出去惹下大祸,这才不让少庄主知晓。老庄主这么做,全是出于爱护少庄主的心意,少庄主不可怀疑老庄主,不然老朽便成了挑拨你们父子的罪人了。”

    楚承梁脸上怔怔地。金斗道:“那老庄主请你密谈什么事呢?”

    文怀遇道:“这件事老庄主叮咛告诫,让我千万不能说出去。但我想蓝玉和这事可能有关,所以要说出来,大家参详参详,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嘛,我一人想不通的,加入你们二位一起来想,多半就通了。但是你们也不可说出去。”

    金斗道:“老文,你说得这样郑重,说出去会有什么后果吗?”

    文怀遇道:“倘若消息传了出去,必将引起一场武林浩劫,到时候,生灵涂炭,血流成河,我们可就成为武林的千古罪人了。所以,你们得保证,这件事只许在心里想想,绝不可对人言。”

    金斗道:“是,我绝对保证。”楚承梁道:“既然父亲也吃不准,此事又关联重大,那我绝不说出去。”

    文怀遇嘘了口气。道:“老庄主那天叫我去书房,和我说了一件事,他说,听说北海雷家的湛卢剑给人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