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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州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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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前路茫茫—一线光亮
    五年以下徒刑的编在一起,五年以上徒刑的编在一起。我接着宣布各区队队长的名字,然后编队。凡是叫到名字的,找自个的区队长报到集合。编队完了以后,今天放假休息一天,自个回去整理东西,打点包袱,后天上午集合,赶往开封火车站,准备上火车。”

    宣布完毕,天地间突然静了下来,静得有些可怕。但是,每个犯人的大脑中,都在倒海翻江,都在狂风暴雨,都在苦思悯想。八个月的治黄就这样结束了,他们的劳动改造又要面临一个不可知的改变了,又要转换一个陌生地方了,又要面对一项新的劳动对象了。修路?挖河?开荒?种地?还是弄啥?

    不敢出声。不敢询问。不敢怀疑。

    只能猜测,只能估计,只能遐想。

    准备上火车的劳改人员1500人,被编成十个中队。

    听到“梁甲印”的喊声,梁甲印连忙喊“到!”

    梁甲印被编在一区队一中队一班,担任班长。令他庆幸的是,一区队长还是罗府学,一中队的队长还是原来的周中队长。余孝全仍和他一个队,担任二班长。

    罗区队长检查每个犯人的行李,检查到梁甲印时,拍拍包袱梱,说道:“把能带的东西都带上,尤其是穿的多带点,又不叫恁背。”

    啥意思?梁甲印咯噔一下,多带些,可能要去北方吧,北方冷嘛。

    五月的太阳格外火热,热情的欢送这群只待了八个月的特殊客人。遍地的小推车被遗弃了,铁锹、土夯、柳条筐、锅碗瓢勺等都被遗弃了,工地上一边狼藉。

    梁甲印默默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这流过血流过汗流过泪的地方,竟有一丝苦涩的留恋涌上心头。就在这里推土筑坝,就在这里和泥盖房,就在这里看黄河日出日落,看它六七年,看到刑满释放重获自由,也中啊。马上要离开了,到啥地方?不知道。去干啥?不知道。听天由命吧。

    弯弯曲曲的队伍行进在通往开封火车站的尘土路上,死气沉沉。突然,梁甲印眼前一亮,左前方闪现出大片粉红色彩。是桃花,是桃树,“是桃园!”梁甲印情不自禁的叫出声来。

    “桃花,是桃花吧。”

    “恁大一片桃树,谁家的啊?”

    “阴历都四月了,太晚了吧。”

    “不晚不晚,黄河边的气温要低些,桃花就得晚开几天。”

    梁甲印的脚步机械的跟着队伍,眼睛却一直盯着那片粉红。并不高大甚至有点弯曲的桃树举起茂密的枝枝芽芽,枝芽捧着簇簇团团的花瓣花蕾,花蕾肆意绽放在五月的天空中,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引来大群大群的蜜蜂飞来飞去,舞动着春风春光春意春色。好一副春光潋滟的国画啊!诱人极了,羡慕死了。

    桃花是自由的,蜜蜂自由的,可是俺啥都没了,更别说自由了。

    “桃花运”,梁甲印脑海中自然涌出这三个字来。该死的桃花运,害得自个人不人鬼不鬼,害得自个远离家乡远离亲人,害得自个还要去向不为人知的啥地方。

    桃花运啊,恁是个啥东西啊,恁倒霉的东西为啥偏偏叫俺碰上哩?陈瞎子啊陈瞎子,真叫恁说着了,真叫恁算准了。哎,后悔啊后悔,有啥用哩。天下没有后悔药,只有不堪忍受的后果甚至苦果啊。

    火车“呜嗷——”地一声长叫,呼哧呼哧喘几口粗气,开始咕通咕通爬行起来。

    梁甲印自言自语,“这是往西啊,老弟。能去哪里?郑州?洛阳?三门峡?再远可就出省到西安了,出了西安再往西,不就是甘肃吗。不会恁远吧?”

    耳边传来余孝全神秘的声音,“听他们嘀咕,咱们这一批全都要弄到西疆去,古人叫啥西域,说是几千上万里路哩。”

    西疆?梁甲印暗自一惊,那可是遥远神秘荒凉可怕的地方啊,去了那里还有回来的可能吗。怪不得罗区队长说“把能带的东西都带上”,原来要去恁远啊,天边啊。

    余孝全的声音又传过来,“听说朝朝代代的犯人都押送西域,那是个鬼不拉屎鸟不下蛋的啥怂地方。咱还能活着回来吗?”

    是啊。梁甲印看过不少历史古书,当然知道。西汉的张骞不说,就说清朝时期,从林则徐到纪晓岚,不都是发配西疆吗。新中国的皇帝当然不会忘记那个地方。

    想到这里,梁甲印心里微微震动:往西?往西?难道又叫陈瞎子说着了,“只有西北有一线光亮”,必须往西北才有俺的活路?陈瞎子恁个老坏蛋,那会儿恁咋不好好跟俺说道说道哩。

    哎,人的命天注定,胡思乱想没求用。

    听天由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