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三载春秋
灯火通明的书桌上，一人卷开竹简，手握刻刀，并在竹简上写下《帝王列传·祖龙传·名士卷》
王政五年，王谴使贺春申君寿，楚王见之，曰秦乃蛮夷国度，不通教化，谴使为女子也，遂怒，不予国书，断绝往来。
◇
大江已北，乔灵背负两柄腥臭的长剑，衣袍肮脏，泥垢一片，身后随着三名锐士也是断手瘸腿，“日后，同富贵，共生死。”
“愿为使者赴死。”
三名锐士一同拱手，衣甲破烂，肮脏不堪，但眼中犀利之意，让人难以忘怀。
“迎接的人该到了。”
离开大江数十里，四人就地休息，乔灵手中草鬼不断飞出，探查四方。
几人简单吃了些肉铺，轮流休息，次日再度北上。
终在五月到来之后，抵达新郑七十里外的藏月谷，灵鸟扑腾着翅膀飞进树林中，落在乔灵手臂上。
乔灵仔细聆听一会儿，“散开。”
三名锐士背着短剑，手持劲弩跳进灌木丛内，收敛气息，片刻后竟消失一空。
“继续探。”
看着灵鸟飞走，乔灵秀眉微蹙朝着藏月谷前行，手中捏着罗网送来的密信，藏月谷接头。
施展山鬼荡歌行，在山林中飞跃前行，片刻出山林，落在一棵柿子树上，望着远处路旁停留的两个术士。
一者清冷如冰，肤色惨白，一袭韩国将军服饰，另一人妖媚似火，颇有江南婉转之姿，却是一女子。
一冰一火，天性相克。
此二人皆是幻术大家，不得不防。
乔灵一眼便观察出二人气的差别，手诀恰住，对己身施展醒神咒，从树上跳下，另一只手握住腰间的青锋剑柄，“绝命魂兮秋兰。”
“清神者兮天命。”
两个术士各自一言说着，一者温润如玉，二者音似幽泉，听的乔灵不住皱眉，青锋剑出鞘，腥臭的血腥气味扩散而出。
乔灵察觉到两个术士之间暧昧平衡的关系，显然这二人来自不同的势力，“二位当自报家门。”
“夺命化枯蛊，凝血染白衣。”
术士言之，观察乔灵手上那柄沾染污垢，散发出腥臭的剑器，神光内敛，甚至不如江湖上最低等的铁剑，但那腥臭的血气；
是长期饮血而不得养护导致，“血衣侯白亦非，见过秦使。”
乔灵剑峰转向女术士，韩国的局势她不算了解，她现在能掌握的信息是，盖聂使团结束齐国稷下的游历；
正朝韩国而来，“你又是？”
“见过秦使大人，方外术士。”女术士语气娇弱，如水般的眸子眨了一下，“焰灵姬。”
“媚术于某无用。”
乔灵抬起手，看着被困在醒神咒中如丧家之犬的赤气，轻轻一吹，随风而散，“我这个秦使，面子挺大的，竟然劳驾韩国上将军亲自相迎，不知是福是祸？”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藏，秦使大人之至，令寒舍蓬荜生辉，请。”
白亦非微笑了一番，朝着马车作请的姿态。
“杀了这么久，我也乏了，便去血衣侯封地，修养一番。”
乔灵收剑入鞘，坐上马车，闭目养神，实则将感知发挥到极致，探查周围的气息。
车轮沾着草屑，渐行渐远，一只人一般大的异鸟从空中飞过，不久后三名锐士从四周汇聚。
“我去东边，你回咸阳，你去蜀地。”
三人先是看了灵鸟丢给他们的竹板，接着又伸手接住掉下来的竹板，各自领着任务朝着不同的方向而去。
……
三年杀戮，从江东杀至韩国境内。
那日莫干山赤练青峰相聚引发异象，春申君怒不可赦，集结三千术士布下天罗地网之势。
她率领数十锐士与罗网剑客，转战南北，赤练青峰剑下之魂不知凡几，因此磨砺出一身杀招剑术；
而在列国中，秦国以此为结果发兵攻楚。
楚王崩，春申君不久后被门客所杀，追击她的天罗地网之势瓦解，借此离开楚国术士封锁，重回中原。
掀开帘子，她本欲看看外面的景色，却见白亦非骑着白马，略微点头便不再看她，暗道一声晦气，将帘子拉上。
罗网相迎，也是秦王下达的旨意，这一次使团离开，本意为避开咸阳的权力旋涡，秦王羽翼未丰；
不宜与文信侯与长信侯直接争斗，选择秘密游历诸国。
三年中，乔灵与秦王的联系是单向的，她不时为了躲避术士追杀选择转移地点，每次秦王送来的密信；
都得靠罗网在当地花费一番功夫才能找到。
后来轻松了些，但依旧保持单向联系的习惯，月前春申君死于门客之手，乔灵意图返回咸阳，却被一纸调令调来韩国。
秦王身边是什么情况她不得而知，但值得注意的是，长信侯未曾叛乱，文信侯地位稳若泰山。
秦王让她在新郑收集秦国情报，汇总转交给罗网。
血衣堡，血衣侯据点，世代经营，固若金汤，从外看去，建于雪山之上，唯一铁索桥链接内外，
血衣堡内筑有水池、粮仓、兵武库，三千血衣侯私军日夜守卫。
乃是扼制新郑与边关之间的据点，守卫边关的第二层防线。
十万大军沿线驻扎，绵延百里，韩国一半军队在他手上，乔灵也对夜幕有了理解。
“恭迎使者。”
血衣侯的人刚走，便有一身着贴身劲装的刺客现身，拱手对着乔灵拜道。
“越王八剑，惊鲵。”
乔灵一眼认出她手上那柄剑的来历，三年杀戮，她对剑术也有较高的造诣，坐在一旁，秀眉轻蹙；
这个罗网刺客的气息，让她有些熟悉，“数年前将信陵君首级送回咸阳的人，是你吧？”
“多谢使者大人挂念，至今还记得我这个小角色。”
惊鲵略微顿了一下，一边给乔灵倒茶随后退到一边，沉默不语。
“你恨我杀了魏无忌？”乔灵看了眼呈现出暗红色的茶水，一手握住青峰剑柄，“身为罗网刺客，
你犯了忌讳。”
“使者大人舟车劳顿，还请休息去吧。”惊鲵后退半步，紧握着剑柄，她的感觉中，好像四方都布满了青色剑气，
此等剑势，比她的剑势更强！
“你的上线是谁？”
“罗网机密，无可奉告。”
“嗯，倒是记得罗网的守则。”
乔灵青锋剑出鞘，腥臭气味弥漫令她挑眉，该好好洗一洗了，剑刃入肉一寸，涓涓鲜血流淌而落；
惊鲵眼中满是惊骇，因为另一柄剑正扣在她的剑柄上。
她甚至不知道，这柄赤红之剑是何时拔出的。
赤青剑气包裹着她，死亡的威胁笼罩在她心头，可气却被这股剑势完全压制，动弹不得。
“天字一等杀手，动了情，有了爱，甚至还掩藏魏无忌的血脉，任何一点，你都会被罗网追杀致死；
天涯海角，上天入地，就算你化为了枯骨，罗网也会抽取出你的灵魂，永远封禁在惊鲵当中，成为下一代惊鲵的养料。”
乔灵对罗网很熟悉，甚至远超秦国所了解的罗网，这个组织起于更为久远的时代，最初并不是杀手组织；
而是一位上古人王的门客，后为继承人王志向，经历千百年的改变完善，后商灭周立时，落入武王之手；
成为周天子监管天下的利器。
随着犬戎攻破镐京，平王东迁，罗网也随之四分五裂，各国皆有，各国皆存，时至今日，已经彻底演变成分布列国；
势力错综复杂的组织，商鞅变法，罗网选择了秦国。
自此，借助这张周天子布下的巨网，秦国势力遍及七国，但六国中也存在罗网，分为不同的堂口；
行事喜好也有所不同，有的替七国效力，而有的则立足江湖，不涉朝堂。
彼此看似是水火分明，实则难解难分。
“杀了你，天高任鸟飞。”
惊鲵始终是杀手，强行破开赤练青峰封锁，拔剑出鞘，“为了言，不惜一死。”
“听我号令，我保你们母女平安，并助你脱离秦国。”
乔灵揭穿她的秘密不是要杀她，而是纳为己用。
惊鲵眼中惊疑不定，她不知这个目标的话可信否，但想到了言，她安耐住完成任务的心思，“交易吗？”
“当然。”
乔灵收剑入鞘，“将三年来秦国的情报弄来，我会指点你一条出路，去与不去，看你自己。”
“好。”
惊鲵有想过如果她提出的是让她去反杀上线之类不可能的任务，便放弃这次任务，遁入江湖，再谋出路；
但只是情报的汇总，难度下降极大。
看着罗网刺客退入偏殿阴影中施展手段离去，乔灵丝毫不在意这里是血衣侯的地盘，闭目吐纳，观想山河雪国图。
奔腾的河水流淌在大地上，逐渐占据五行之位，仅有两座山头没有被河水淹没，暗合阴阳五行之理。
不过那河水已从清澈溪水化为血水，厉鬼藏匿其中，仿佛蕴含无尽煞气。
三年杀戮，煞气入体，归于百脉，助她破境入炼神境，实力提升极快，运转周天，方才吐出一口浊气。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乔灵睁开眼，轻声呢喃，以气为引，拉开偏殿大门，外头站着一位身着紫衣的卓绝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