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天游

    绿涛俏脸一红，悄悄退到林曌身后。

    林曌先开口了，“你怎会在这里？”

    林云昭迎出楼来，“自然是找我。临安老弟，走，咱们里面说话。”

    林曌撇撇嘴，一副才“不稀罕呢”的神态。

    杨临安回应她一个灿烂的微笑，随林二进楼。

    “站住！”

    林云昭侧头看着乃妹，板着脸道：“林曌，你想干啥？”

    林曌懒得搭理他，看着杨临安道：“杨兄是个读书人，他——林家二公子只想做个快活的黄白公。咱们两家也算是世交，我好心提醒杨兄一句，珍惜前程离他远一点。”

    见过坑爹的，没见过坑哥的。林云昭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林曌，你什么意思啊？许你和那些金玉其外的衙内公子每天虚头巴脑的谈风说月，就不许我有点追求？”

    林曌嗤道：“谁金玉其外？虚头巴脑？你追求啥？每日里把银子送到春在楼、大明宫里去？”

    春在楼，大明宫？杨临安默默记在心里，林妹妹你是拐弯抹角的帮我吗？每日！好家伙！林二日子过得这么苦吗？我要替你分担。

    林云昭面不改色反击道：“你喜欢和那些卖嘴皮子的搅在一起就比我强？我自己赚的银子爱咋花咋花，爹都没意见，你少管我！”

    林曌冷笑道：“爹是对你失望透顶，懒得说你。”

    两兄妹互掐，很熟悉的味道，杨临安就差搬张小板凳坐下来看热闹了。林二，难怪咱俩一见如故，同命相怜啊。

    “我让爹失望，你和大哥有出息就行。你睁大眼睛，我在春在楼和大明宫熟人多着呢，没准就碰到你将来的夫婿。”

    林曌玉脚一跺，“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百遍也是实情，别以为那些围着你们转的都是什么好鸟，哪个不是一嘴毛？抹干净嘴又是仁义道德。”

    漂亮！杨临安替林二击掌。

    林曌似是忽然失去了吵架的兴致，冷淡看一眼杨临安道：“杨兄看到吧？这样的烂泥你还要和他搅在一起吗？”

    杨临安干咳一声，不知该不该领她的好意？

    林曌见他犹豫，冷冷道：“我心意已尽，杨兄自便好了。”说完头也不回的进楼了。

    杨临安苦笑道：“你们兄妹关系不太友睦啊。”

    林云昭嘿嘿道：“进去说。林曌是典型的寒霜脸、刀子嘴、豆腐心，不仅见不得我出去鬼混，更见不得天下一切不平事，眼界又高，长恨自己是女儿身，不能考取功名，替我爹分忧替君王解难。”

    胸怀天下啊？难怪那么大！原以为林云昭被乃妹坑后会义愤填膺，谁知说话语气中竟有几丝体谅和维护。当哥的都不容易啊！还好林曌不会御剑，不会撩阴腿，否则以后都不用心心念念想着去春在楼、大明宫了。

    “看来二公子不需要我的宽慰了。”

    林云昭手一挥，“老爷们，哪有那么矫情！你今天休沐？”

    “是啊。”

    林云昭一把拉起他，“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正好今天我爹不在。”

    “现在？未时不到，是不是太早了点？”杨临安笑道。

    林云昭拉着他就走。

    站在二楼窗口的林曌看着两人身影，恨声道：“真是烂泥、烂人！我一定要跟爹说，把许家小姐及早娶进门，看你还敢花天胡地！”

    坐上马车，吩咐老陌开拔的林云昭连打几个喷嚏。“多半是林曌那丫头在咒我。改天和我爹好好聊聊，赶紧的，把她嫁出去。”

    马车往城北而去。

    杨临安第一次有机会好好欣赏盛阳风景，不愧是天下首善之都。

    大楚立国前是大魏，再往前百余年杀伐纷乱，北方人口锐减。到大魏末期，中原人口、经济重心逐渐向南方转移。大河之东大江之南成了天下最为富庶繁华的地方。

    大楚以盛阳为京，既借东风，然后风助火势，一举奠定天下大势。自此繁衍百年，北方更是拍马难追。

    “我们这是去哪里？”杨临安终于忍不住开口相问。

    林云昭笑道：“好玩的地方，保管不会让你失望。不是我吹牛皮，没有我这匹老马，你就算在盛阳住三十年都未必能找得到。”

    杨临安并非青楼初哥，林云昭这样说，去的地方自然非同一般，也不会是什么春在楼、大明宫。他强压下好奇心，问道：“二公子你怎知道小弟风流成性？”他原本想说的是你怎么知道我好这一口。

    林云昭捉狭道：“咱们两家什么关系？大将军有没有和你说我不知道。但我大哥曾经和我说起过，二十年前我爹和大将军就跟咱们现在一样德行，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咱们虽然没见过，但你在象州的风评我可听说了。你让老陌传话，所以我才去国子监堵你啊。咱俩臭味相投，呸！是知己，知己难寻知音难觅，唯一不同是你背着剑，我藏着枪。”

    杨临安笑道：“看来令妹骂得一点不冤枉。春在楼和大明宫不是你的老窝吗？每日都去。”

    林云昭失笑道：“每日都去太离谱，银子扛得住，身子也扛不住。春在楼、大明宫是盛阳除上林苑外最有名的青楼，三大楼号称盛阳三大销金窟。里面的姐儿被那些达官贵人、巨贾豪强们恶意哄抬物价，眼界、架子比得上状元郎。怎及得上乐游原的乐趣？”

    “乐游原？”

    林云昭神秘兮兮道：“就要到了，这个时辰姐儿们春睡方醒，斗志昂扬，哈哈……”

    吃斋一个多月，杨临安意马心猿，又不能表现得太过猴急，有损在象州辛苦攒下的风评。“二公子确实异于常人，令妹说你每日里泡在春在楼和大明宫，怎么倒像是刚从大牢里放出来一般！”

    林云昭凑近了点，低声道：“山珍海味天天吃也如同嚼蜡，我可不像老弟你自命风流，我不下流，就是单纯的好色而已。自打知道你来了盛阳，我就养精蓄锐，没踩过乐游原的门槛，只为带你一起去见识。”

    杨临安伸手用力拍了拍林二的手背，“好兄弟！”

    太仙湖畔耸立着盛阳三大名楼。

    马车驶过春在楼，往湖边一条小径去，半盏茶后，拐入一条林荫路。林荫路尽头是数十级的石阶，马车上不去只能停在路旁。

    已经有一辆马车停下了。

    林云昭和老陌交代一声，携杨临安拾阶而上。

    他突然瞄了瞄杨临安背上的剑，笑道：“我头一回见人扛着剑来乐游原，千万别吓着姐儿们，还以为钟馗来了。”

    杨临安正色道：“贫道正是拿妖来了，此处妖气冲天，洞如盘丝，林兄千万不可大意。”

    林二强忍住笑，点头道：“是极是极，待会儿还望道长枪下留情，莫要伤了她们性命。”

    “那要看她们吹拉弹唱的技艺如何了？”

    石阶尽头曲径通幽，连着一幢幢看上去再寻常不过的宅院。

    好地方！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哪家致仕高官、闲情散人的隐居之所。

    听到人声，院内出来个中年妇人，乍一看姿色平常、衣着普通，仔细打量发现她气质雍容，五官皮肤相当精致。

    杨临安暗赞一声：低调的素人啊！

    林云昭轻车熟路，见到妇人喜动颜色道：“几日不见容姐姐更加清丽水灵了。”

    容素人神色上一刻古井无波，瞬间如冰雪消融春暖花开，媚而不艳的娇笑道：“清不清丽奴家不知道，但林公子的嘴肯定更好使了。”说时一边打量着杨临安。

    林云昭打趣道：“好使不好使，还不得容姐姐说了算。这是我家兄弟杨公子，容姐姐好生招呼，保管不会让你失望。”

    容素人嗔他一眼，才和杨临安打招呼，“奴家容星辉，见过杨公子。”

    熟悉的味儿啊！杨临安微笑道：“星月交辉，容姐姐人如其名。”

    进入宅院，穿过第一排屋舍，别有洞天。

    入眼一方巨大水榭，四周花团锦族，其中错落有致筑起七八幢非常别致的楼层阁楼，相互辉映而不不干扰，其中两栋里隐隐传来管弦靡靡之音。

    容星辉踩着小莲步，带着他们穿过水榭，“林公子，还是春晖楼好吗？”

    林云昭识趣道：“容姐姐说了算。”

    容星辉低声笑道：“可不能啥事都我说了算。”

    林云昭不迭点头，“是是，容姐姐有时候说了也不算，你说不要我也不会停。”

    容星辉甩给林二一记恰到好处的媚眼，轻笑道：“林公子光知道嘴上使劲。”

    杨临安忍不住笑出声。

    林云昭配合的冲他挤眉弄眼。

    春晖楼，顾名思义，春色满园。阁楼小中见大，布置陈设温馨而不流俗，吹拉弹唱的器乐一应俱全，长椅软塌鲜而不艳。

    杨临安“识货”，啧啧称奇，这种架势象州真没有。

    容星辉请他们稍后，自去安排。

    林云昭惬意的半躺软椅上，笑眯眯道：“咋样？”

    杨临安就势坐在一张长椅上，先试试软硬高矮。“试过才知道。”

    林云昭得意道：“此处开业不过两年，却被誉为盛阳第一好玩的地方，却秘而不宣，全靠信得过的人口口相传，以老带新。生意嘛不咸不淡，但绝对日进斗金。这里的老板我都不知道是谁？很神秘，不用想也知道定有很硬的靠山。”

    杨临安懂得，天子脚下，干这种营生没有靠山寸步难行，别说日进斗金，里面那些笼中雀只怕早被人收进私宅了。“不应该门庭若市吗？”

    林云昭道：“他们刻意保持低调，否则哪能这样清静？真是服了这背后的高人，太懂男人心思了，遮遮掩掩欲拒还迎的吊足胃口才有新鲜感，买得起好价钱。”

    杨临安喟然道：“这里老板绝对是个奇人！”

    林云昭略显兴奋道：“这里没有花魁，知道为啥？哈哈，因为每一位姐儿都是让你欲罢不能醉生梦死的人间尤物。”

    说得杨临安好奇心加重，某个地方隐隐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来了！”

    容星辉带着五位端庄俏丽的年轻女婢进来，每人手里一个大托盘，盛着香茗、美酒和各式水果糕点。

    女婢们动作熟练轻盈的摆放果盘，个个神色凛然，宛如大家闺秀。

    杨临安趁机揩个眼油。

    女婢年龄都在二九间，不施脂粉，青春秀丽，论姿色均是上上之姿，单个没有绝顶的惊艳，可放在一起，顿时百花乱入迷人眼。

    五人穿着清一色浅绿的宽大袍子，掩盖住妙曼玲珑的身材，更让人无限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