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临死一战
白马城，街角。
地砖碎裂，缝隙一直延伸到街边的酒楼。
石阶上有人站着，身体左右晃动，好像是个醉汉。
但他的身体却还是那么清醒，他穿着半身铠甲，铠甲也跟着身体一起抖动。
此时正值六月中旬，风浪里全是升腾而起的热气，街上的行人都热的喘不上气。
但，他还是觉得冷，全身都是冰凉，冷的彻骨寒心。
突然一声吆喝吓了他一跳，“话说北疆的南关城是一座籍籍无名的小城。
当年……”
“喂，让让，小伙子别挡路。”
身后突然推了他一把，他踉踉跄跄的向前走，怎料靴尖卡在裂缝，扑通摔了个狗吃屎。
他有些丧气，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了，明日的交战可能活不下来了……
“小伙子。”
他指了指自己，“你是在叫我？”
“对，就是你！”
街角的说书人，点点头，甩了甩手中的烂纸扇，好像有那么几分高人风范。
他摔了一跤，酒醒了一些，磕磕绊绊走到说书人身侧，一屁股坐了上去。
说书人犹是不觉，继续催促道：“小伙子你过来。”
他皱了皱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原来是个瞎子。
可就是这些看不见的人，知道的反而更多。
而自己这个什么都看的见的，好像什么也不知道……
“我已经过来了，你继续讲吧。”
“好。”
说书人笑了，苍老枯槁的脸上挂着这样的笑，真是出人意料的好看。
他不禁想，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能让说书人有这样的笑容。
可他想不到，他一向很笨，只能继续听故事。
“北疆大雾，那是一个寒冷的日子，风吹过礁石，盘旋在守城士兵的耳畔。
将军说草原的鞑靼已经连下六城，边境的二十万大军，四位武王已全部被杀，他们一路烧杀抢掠，屠戮无辜百姓，到了南关城二十里外。
这里已经是北疆最后一座有大军守卫的城池了，只能战！不能退！身后就是无数个毫无守兵的城池，而城池里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不能放他们再过去了，会死更多人，那就只有我们死了。”
“南关城的守军非常团结，他们全是老兵，一些人甚至在龙武元年跟着武帝南征北战。
鲜血与光辉已然在时间中沉寂，然而战鼓声响起，他们依旧会毫不犹豫的拿起武器在战场上鏖战，厮杀。”
“他们要打多少人？”听到这里他忍不住向说书人寻道。
说书人声音一顿然后坚定道：“五万！”
“那鞑靼是多少人，是不是他们的一倍？”他心里附上了一层阴霾，能打败边境二十万大军的绝对不是小数目。
“不，更多，可能不下百万。”说书人道：“你想知道的话就听我继续讲吧。”
山脊上赵耀深吸了一口气，回忆戛然而止，南关城里鼓声震天，打破许久的沉寂。
沉重的铁门缓缓打开，一队队士兵井然有序的走出城门，在城下列阵。
将士身披铁甲，手持坚盾，长刀，面容严肃不发一言。
全军上下五万人就这么沉默的站在城前，看着雾蒙蒙的远景。
“守城的将领是不是傻了，有坚城不守，出城迎战？”白玉怒不可遏，站起身就要冲出去痛扁那人。
然而赵耀一句话就打碎了气恼。
“可能是粮草不足吧……”
“那也不能拿士兵和城里的百姓开玩笑！”白玉颤声道。
“嗯，可大征王朝没兵了……”
又一句话敲在白玉心里。
难道大征王朝要亡国了？白玉惊恐的想到。
“看着吧，兴许能赢呢？”赵耀笑道。笑容看不出是什么滋味。
“对，或许能赢！鞑靼要来多少人？”白玉带着做后的希望问赵耀。
赵耀诡异一笑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你确定想知道？万一知道了答案更绝望呢？”
“当然。”白玉确定道。
“不下百万吧。”赵耀轻描淡写道。
“那怎么可能，大征王朝北面的那些国家都是吃猪食长大的吗？鞑靼大军压境他们管都不管，还能放百万鞑靼大军过来？”
“可能他们的目标就是大征王朝吧，不是，听说大征王朝的祖先们，曾经与鞑靼有仇吗？想来这些年每年都有鞑靼入侵呢。”赵耀说的更加平淡，好像这根本不是他自己的国家。
然而白玉已经无法生气了，心里已经被恐惧填满，饬无子，雪燕，莲以姝，他们同样如此。
那是怎么样的一只大军啊，像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他们压着地平线，在天与地的交割铺天盖地的袭来，就感觉天地都倒悬一般，好像世界已经变成了烈狱。
最浓厚的血腥味紧跟着传来，浓烈而腥臭，数十里已然传到近前，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好像有恶鬼在掐着他们的脖子，脸被掐的乌青。
他们杀了多少人，又要杀多少人，这个问题没有人知道，可他们知道自己就要死了，成为这群地狱之军的蹄下亡灵。
害怕，恐惧，绝望，可全都没有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比起那群士兵山脊上的人就差太多了，他们全都身体颤抖，四肢冰凉，这会是他们一辈子都忘不掉的回忆。
可要怪赵耀吗？但他们已经喊不出声了，随着马蹄声的靠近，他们感觉自己的心魂也随之震动。
他们好像明白白老师为什么要害怕了，这些鞑靼简直就是魔鬼，是个人都会害怕，也都会感觉恐惧。
赵耀的身体也在颤抖，可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兴奋，彻头彻尾的兴奋，这是他做梦都想看的一幕，是每个大征王朝士兵都心向往之的战争。
有什么比见证一场史诗更加让人兴奋的？
“杀！”
“杀！”
“杀！”
远方的大军号角已然吹响，城下的大军已经被发现了，但是鞑靼并没有用弓箭，这是武者的尊严，敌弱我强，已经没有什么战术比得上一场冲锋更能显示荣誉。
南关城下，将军一声令下：“列阵！迎敌！！！”
沉默的大军动了起来，顶着百万人的目光动了起来，一丝不苟，毫无乱像，指挥这样一只部队无疑是幸运的，而面对百万的敌军又无疑是灾难。
当幸运与灾难走到一起，即便是赵耀也分不清他们究竟是好是坏，但他发现了一件恐怖的事。
大征王朝的龙武帝是不是早就预见了会这一天，所以才在这里留下这么一只堪称帝国支柱的军队。
事情的真相或许也只有龙武帝本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