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尽书

    左右内侍已备上紫檀浮云案，桃夭扶着棠绾书跪坐于大殿正中，同时取来凤璇琴，坐上萧贵妃在看到琴之后神色一动，金灯玉影下她周身淡然流动着一层明净清光，似一幕安静的画面。随着指下琳琅轻声数点，大殿中诸声皆静，缓缓地退入一方清净的天地。她转头对齐景辰道：“殿下请。”齐景辰目光落到她眼底，她微微一笑，静候他引曲。

    兰玉箫在齐景辰手中打了个转，轻抵唇边，箫声似有破天惊石之力，曲调之间高昂，箫声渐行渐远即将消失，忽而她的手指随意自弦上拂过，珑玲音起乍然明亮，似原本清冷宁静的空间被铁骑踏破，山河之间陡然而起的烈焰之气，随着东海的惊涛骇浪一并而起，北漠的高山低谷尽数在眼前展开一幅动人的画卷。

    生死存亡不过就是在一念之间，岁月飘忽悠长，转身便消散在世俗之中，除却山川美景，剩下的不过是无情之下的无奈，箫声飘然于远方，琴声也跟随至远方，音符之间，是山河湖海的诺言，也是黄粱一梦的虚妄，箫声琴音一同落下，恰到好处，棠绾书微微一笑，对上齐景辰有些清冷的眸色，眼底广袤不着边际，大殿之内一个是青衫磊落，一个是红衣清落，琴声远去，箫声还在，缓缓消散……

    太后的一番话中途之所以插话，隐隐之中带着的是对闽越族的威慑，“哀家倒是觉得，这棠家丫头与辰儿甚是般配……”

    棠家虽说无人在朝中出仕，但是棠家女成为皇后的不在少数，太后话尚未说完，棠绾书上前一步竟跪了下来，吓得桃夭眉心一跳，要知道她腿脚不好，如此跪下怕是一时还会站不起来，桃夭急忙上前在棠绾书身侧跪下。

    “多谢太后好意，只是绾书无福消受。”

    太后听闻叹息一声，众人本以... ...

    为是齐景辰会上前婉拒，没想到竟是棠绾书，但天帝微微一笑道，“今日倒是与当年江南一样了，这绾书如今也到了年岁，朕以为，不如就与卿尘一起，在凤宣楼选自己心仪之人，也趁着此番闽越族来使前来，热闹热闹。”

    “绾书，这你可不能拒绝了。”

    卿尘也从席位上站起来，走到棠绾书身边，“卿尘谢过皇上，太后。”

    “绾书多谢皇上，太后。”

    “棠姑娘。”桃夭正搀扶着绾书上马车，齐景湛追上前来。

    “湛王殿下。”

    “免礼，不知棠姑娘是否有空。”

    桃夭皱眉上前一步，“湛王殿下，我家姑娘今日有些疲乏，殿下若是没有什么大事，不防改日。”

    “是本王的疏忽，既然如此，本王改日再来看棠姑娘。”

    桃夭扶着棠绾书上了马车，看着马车走远，齐景煜才对身边的人说道，“真是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在众人面前，用上无福消受这样的字眼。看起来倒是很想与皇家撇开所有的关系。”

    “她根本做不到。”齐景辰早就看出来，在她踏入京城的那一刻，她其实就已经准备好了卷入这场看似平静的夺嫡之中。

    “一甲子棠家出会出一个皇后，这换句话说，不过就是。”汐王殿下府中谋士陆谦笑道，“棠家有女，得之可得天下。”

    “如果这么说，孝淳皇后去世至今，恰好是一甲子。当下江南棠家唯有一女，便是新任家主棠绾书。”秦淑万淡声说道。

    齐景汐倒是一直都没有开口，“三王妃逝世多年，殿下王妃之位空缺，如今皇上下旨为其选夫婿，这也是殿下的机会啊。”陆谦眼珠子一转，对汐王说道。

    “棠家有女，得之可得天下。”齐景汐不过冷笑，“此番明面上看着是选婿，那也不过... ...

    就是做给人看罢了。”

    “殿下的意思是？”

    “皇祖母是如何精明。”齐景汐道，“不过，本王倒是从来不信什么安排。”

    秦淑万与陆谦相识一眼，起身告退了，“你这么能在殿下面前说起三王妃的事呢。”一出门，秦淑万就忍不住说道，方才齐景汐那阴沉着脸的样子，吓得她一身冷汗。

    “作为一个谋士，就是要顾全大局。”陆谦道，“三殿下若总是深陷于已故之人，怕是难成大事。”

    “小点声。”

    棠宅之中，桃夭在原地转着走，看的棠绾书眼睛都花了，放下手中的书卷道，“又不是你选婿，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棠主，这事儿怎么能不着急呢。”

    棠绾书摇了摇头，这时黎叔来报，说卿尘郡主到了，正在门前下马，“请她进来吧。”桃夭注意到棠绾书在说这话的时候，微微的叹了口气，像是预料到了一些事情，但还是有些无奈。

    棠绾书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人，已经没有了年少时候的稚气，“卿尘郡主，坐吧。”

    自棠绾书进京，昨日是她第一次正面见到棠绾书，“早就听闻棠家家主，风姿绰约，昨日一见着实是不同凡响。”

    “郡主统领北境二十万铁骑，若说这风华绝代，当下天朝女子之中怕是无人比得上郡主，”

    “这天下，应该只有一个女子能够称得上风华绝代吧。”说这话的时候，卿尘一直看着棠绾书，“不知道为何，昨日一见棠姑娘，就感觉棠姑娘有些像一位故人。”

    “是吗？”棠绾书亲自倒了杯水递给眼前的人。

    云卿尘并没有去接，棠绾书便放在了她面前，“故人已逝，又何必留恋。”

    “也是。”云卿尘微微一笑，“昨日我在姑娘身边，闻到姑娘身上的梅香... ...

    。今日前来看到院落之中的梅花，想来姑娘也是爱梅之人。”

    “想来是我昨日带着梅花香包里面的香气。”棠绾书道，“前些日子有人送了我一些各种香味的香包，昨日顺手戴了一个。”

    “梅香清浅，倒是配的上姑娘。”

    “郡主谬赞了。”棠绾书道，“棠绾书出生商贾之家，混迹金银钱财之前，倒也谈不上多清浅。一身铜臭而已。”

    “姑娘若是如此说，我这般军旅之人，也不过就是一身泥沙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