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小铅笔历险记二
家长会结束了, 所有“家长”都被迫离开学校——又一条鬼蜮规则揭露，在非家长会的日子里，“家长”不能滞留在学校中。
因为王殷夏的糟糕运气，一来就抽中下下签, 以至于啥都没来得及干就悲惨负伤, 秦周焦急之下也顾不得其他人类, 直接把王殷夏背出了学校, 在校门口的金拱门中暂时落脚。
二人二鬼就这么坐在了一张桌子边，共享一份套餐，锅盖头缩在角落里自闭, 高个儿含泪啃薯条, 秦周坐在两个小鬼之中，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倒是王殷夏独占一条长椅, 半躺在靠背上, 潇潇洒洒地嘬去冰可乐——来自秦周的手动去冰。
至于为什么只有一份套餐, 因为秦周一如既往的囊中羞涩，买套餐还拿的是小剪刀的零花钱，这也是她含泪吃薯条的主要原因。
王殷夏补充了足够多的糖水后, 总算是恢复了一些体力，她直起身，先掏出名片, 仔细检查起名片上的内容：
【现本人急需租赁两室一厅房屋一套，价格面议】
【如有房东出租, 请与本单位联系】
【求租租户：郝美丽】
郝美丽……求租租户是一个人？不，应该说是一只鬼，这可是从未出现过的情况, 虽然鬼蜮也有可能是建立在某个人的意志上，但人类的意志往往会遭到一定程度的扭曲，很难保留清晰的意识，成功公司和小猪宫就是很好的例子。
王殷夏把名片塞进了口袋，确保口袋的拉链封好，这才抬眼看向自己的便宜儿子：“小铅笔，身上有没有钱，去搞点开心乐园餐。”
锅盖头怯生生地看了一眼新妈妈，随后蜷着身体从秦周和小剪刀身边挤过去，蔫哒哒地去收银台后排队。
小铅笔的身上果然有钱——王殷夏刚才就发现了，这个世界和现实世界高度相似，阴暗小蘑菇的鞋是个挺眼熟的牌子，手上还带着不错的表，显然他的家境不错。
这是个好消息，虽说小孩成绩是决定家长生死的关键，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个世界只有成绩重要，许许多多的辅助因素都将改变这个结局，比如说……资金。
小铅笔的成绩实在是太不理想，且看他那样子也不大顶用，王殷夏盯着手里的快乐水，用她好不容易转动的脑瓜子思考起逃课的办法。
改变成绩并不是一条单行道，她当然可以从小铅笔身上下手，比如说为他报补习班，做出奖励和鞭策，买内部资料，请家庭教师，让班主任多多照顾……
除此之外，其实还有很多盘外招，家长可以在成绩考核这方面努力，比如说贿赂学校，收买阅卷老师，购买作弊服务……
这都在鬼蜮之中了，涉及生死，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只要是能用金钱开道的地方，砸也得砸出一条路，就是不知道这个世界对金钱作弊是否有相应的惩罚。
还是不能轻举妄动……最好先找到“郝美丽”，搞清楚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含义后再行动。
也就在王殷夏思考的当口，小铅笔磨磨蹭蹭回来了，这孩子手上没数，让他买个套餐结果买回来满桌的炸鸡汉堡，他耷拉着脑袋解释：“服务员说……没有开心乐园餐了，我就……他说什么好，我就买了什么……”
这要是正常家庭中的老妈得给孩子愁死，但王殷夏才不在乎小铅笔的性格问题，而且她和秦周也需要补充能量，当即把这倒霉孩子往身边一按：“买的不错，吃吧，你们也吃。”
有这句话在，这张桌子立刻就成了拼菜的战场，王殷夏和秦周可不会客气，当即就给这俩倒霉孩子展现了一番大胃王的风采，小剪刀看着看着，薯条也不吃了，整个人都陷入了怔愣。
王殷夏擦擦嘴，给她递了一盒土豆泥：“不吃了？”
小剪刀磕磕绊绊地呃呃了几声，接过食物，小心翼翼地闻：“你难道要当我后妈？”
正在喝可乐的秦周顿时被呛到，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慢吞吞吃鸡块的小铅笔则手一哆嗦，番茄酱挤了一身；王殷夏眨眨眼，戏谑地笑了：“你是这么想的？那未尝不可啊。”
这一回轮到小剪刀无话可说了，虽然看不清她的脸，但那目瞪口呆的样子已经透过马赛克清晰地传达给了大家，小铅笔也可怜兮兮地抬起头，用一种能让秦周患上十级社恐的眼神（马赛克版）望着他。
秦周赶紧放下可乐：焦灼地比比划划.jpg
王殷夏噗嗤一笑，把炸鸡桶往人面前推了推：“吃吧，有什么事吃完了再说。”
在她似笑非笑的眼神面前，不仅是小铅笔和小剪刀，秦周也乖乖地低下了头。
*
就像是所有万恶的学校一样，本地的初中也把家长会安排在休息日，上午是家长会，下午是半截假，确保广大学生能及时吃上热腾腾的竹笋炒肉。
来到鬼蜮的第一个下午，王殷夏和秦周把所有的时间都花费在探索大地图中，获得了许多有用的信息。
两位新晋家长先把各自的孩子送回了家，而在这个环节，便宜孩子就成了人类的引路人，假如和小孩分散，那么人类是找不到他们的“家”的。
有秦周的帮助，伤员王殷夏就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两人一同逛了整个城镇，确定了边界范围后才收工回家。
这一次的鬼蜮有着规模可观的地图，比得上一个小型城镇，而且这里的街道和布置很有九零年代的小镇风格，除了各色居民区之外，还配备了警局、医院、银行、邮局、商业街、菜市场以及小学和中学——当然规模都不大，但足够让王殷夏惊喜的了。
梦回少年之可惜这一次我是家长.jpg
逛完了小镇后，王殷夏回到了她在这个世界里的“家”，这是一处位于五楼的商品房，装潢有些老气，但显得十分土老板，尊贵如王总，也在见到小客厅里的大水晶灯时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哇哦”。
小铅笔在门口战战兢兢地迎接了新妈妈，也许是因为考砸了的愧疚和担忧，这家伙在下午时打扫了房间并做了饭，不过那效果就和王老板偶尔的灵机一动有得一拼，王老板在高压锅的残骸前犹豫许久，最终还是带着孩子去了楼下的小面馆。
小铅笔边吃面边哭：“对不起，妈妈，我不是故意要炸了高压锅的，对不起……”
王殷夏一边嗦面条一边敷衍：“嗯嗯，好好，行行，下次注意。”
小铅笔哭得更伤心了，王殷夏就在他的嚎啕大哭里翻阅作业本，她在粗略地了解这孩子要学习的东西——这个笔记还是小剪刀的，来自秦周的情报共享。
本世界的中考科目共有五门，除了语数英之外还有科学和历史人文，王殷夏记忆中的几门学科都被并到了科学和历史人文中，看似科目少了，但内容还是那么多，而且对基础的要求很高，不扎扎实实地学上一段时间很难出成绩。
看来还是要考虑歪门邪道了……
王殷夏合上本子，心事重重地喝着面汤，别说这味道真不错，还有一种熟悉感，也许她在少年时期就常去这样的小面馆。
此时已经入夜了，小镇上的路灯依次亮起，街边零零散散地摆起了小摊子，广场舞的声音若隐若现地传来，王殷夏放下碗筷，有些出神地望着门外。
要不是这里的所有人都是马赛克脸，她真的要以为自己回到了平安美好的现实世界。
面目模糊的面馆老板打开小电视，电视啪沙几声，开始播放画面模糊的电影，含混的台词夹杂在信号不好的屏幕中：【桌子有多小就要多小，椅子有多挤就要多挤，不要让客人坐得那么舒服，吃完就赶快走……】
王殷夏听着听着，忍不住笑出声，就连这里的电影也是老电影，而且也是她无比熟悉的《食神》——也许这个郝美丽和她是一个年代的人。
王殷夏：“老板，你放这段真的好吗？”
正在切切剁剁的老板转过模糊不清的脑袋，对王殷夏喊道：“您接着往下看，这一段说的是咱对门那家捞粉。”
王殷夏大笑，拍了拍小铅笔的锅盖脑袋：“吃好了没有，回去了。”
小铅笔擦擦眼泪，一副窝囊样地放下筷子，跟着王殷夏往门外挪，初秋的夜风已经带上了几分寒意，不过有热汤热面垫肚，倒也不觉得冷。
就这样，一对陌生的假母子慢慢地走回了他们的商品房，要说这小镇子也是真不大，也就在他们转弯的当口，王殷夏遇上了同样面目清晰的人类。
好巧不巧，这人正是上午时跌倒在地的中年男子，成绩榜上倒数第七的小橡皮的爸，虽然不及王殷夏这边卧龙归位，但也配了个凤雏出山，可谓是半斤八两。
这位中年男子在下午时显然去了镇上的小医院，他手中提着一个印有“中医院”字样的塑料袋，隐约能见到其中的中药材，此刻他正从人力轮车上慢吞吞地下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面目模糊的胖男孩，想必就是小橡皮了。
这两人刚下车，也不知胖男孩说了什么，男人突然飞起一脚，毫不留情地踢在“儿子”的肚子上，要不是他失血后身体虚弱，这小胖子肯定要被踹到马路上。
小胖子捂着肚子，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哭什么库，还有脸哭，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我怎么会遭这种罪！你还喊饿，你饿个屁，老子才饿！”男人后退两步，控制不住地大喊，“你去死，快去死，考成这样，你**是个白痴吗！”
小胖子止住了哭声，低声喊了一句“爸爸”。
中年男人：“闭嘴！不要喊我‘爸’，我听着恶心！”
王殷夏愣了愣，在原地站住了，小铅笔则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瑟缩地躲在她的身后，又好似在顾虑着什么，也不敢伸手拉“妈妈”的衣角。
男人还在打骂，小橡皮委屈又害怕地缩成一团，王殷夏其实很能理解男人的心情——任谁被平白无故砍了一刀都是愤懑不平的，对罪魁祸首自然深恶痛绝，更何况这鬼怪还面目模糊，还一副任打任骂的“儿子”样，那为什么不发泄愤怒呢？
但这里是鬼蜮，这样的行为很有可能招致灾难。
王殷夏本想远远地避开，不去干涉他人的死活，但在她这么想的时候，她的眼前好似浮起了瓦莲京娜的面孔。
王殷夏沉默了一瞬，随后伸手拍了拍身后的锅盖头：“你待在这里别动，我上去劝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