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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主角攻的渣爹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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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古代番外2】小狗×小青梅(虐向,慎入)……
    因为将这个问题翻来覆去地想了一晚上, 所以兰君钦昨天晚上睡得很晚,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理所当然地睡迟了。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盯着头顶床帐的雪绒花看了一会儿, 方蹬了蹬腿, 侧过身, 闭着眼睛往旁边一摸, 就扑了个空:

    “...........”

    嗯.......哥哥呢?

    兰君也........兰君也他早就起床了,洗漱完后在宫殿外练了半个时辰的剑,进来的时候, 还看见兰君钦抱着他睡觉的枕头流口水, 忍不住拧起了眉。

    他将擦汗的帕子丢给身边的小侍,让他去把兰君钦叫醒, 随即转到屏风后简单地洗了个澡, 将一身汗洗去后, 才换了一身宽松的衣服出来。

    兰君钦已经被小侍叫起来了, 但显然还没睡醒,盘腿坐在床上,耷拉个脑袋, 将睡欲睡。

    兰君也:“.........”

    他就看不得兰君钦这幅懒散样子,走过去,揪起兰君钦的耳朵, 在兰君钦发出一阵尖锐爆鸣声时,皱眉道:

    “这都几点了还不起床, 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

    “........没干什么。”兰君钦抓着哥哥的手腕,一边喊疼,一边委委屈屈道:“哥你别老揪我耳朵, 我都快十八了,我也要面子的。”

    “要面子就别老让大人操心。”兰君也就比兰君钦大了几分钟,教育起弟弟来倒是语重心长的:

    “你看母后的头发都快被你愁白了。”

    “哪有啊。”小狗噘嘴:“母后今年不过十五,看上去也才像二十出头一般,不束发的话,说他是未出阁的双儿都有人信,哪里就被我愁白头了,哥你不要污蔑我好不好。”

    “本事不长,嘴巴倒是挺甜。”兰君也对于弟弟还是很宽容的,也不可能真的对兰君钦生气,闻言慢慢缓和了眉眼:

    “起来用膳了。”

    “哦。”小狗见哥哥没再提昨晚的事,自认为蒙混过关了,眯着眼睛打了个哈切,正想倒回去睡,被小狗哥哥一脚踢起来:

    “还睡!等会儿要是错过了给父皇和母后请安,我就让你夫子罚你抄五遍孝经。”

    “哦.........”虽然孝经一共也就五百字,一想到又要抄书,小狗还是顿时一个激灵,清醒了。他揉着屁股,委委屈屈地从床上蹭下来,开始慢吞吞地洗漱。

    因为兰鸢山五年前就让兰君也参与朝政了,所以兰鸢山没有那么忙,今天刚好休沐,兰鸢山和方岫玉也起的有些晚,兰君也和兰君钦去请安的时候,方岫玉还在梳发,兰鸢山则靠在塌上看书。

    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早膳,兰君钦原来因为没睡好还丧眉搭眼的,一看见早饭,顿时眼睛一亮,口水都留下来了,蹭到桌边,眼巴巴地看着兰鸢山,脱口便是一句:

    “父皇,我饿........”

    兰君也闻言,悄默声地伸出手拧了一把兰君钦的腰,强迫兰君钦把剩下半截话咽下去,在兰鸢山抬头看过来时,端正行礼:

    “儿臣给父皇请安。”

    请完安之后,还斜眼瞪了兰君钦一眼。

    兰君钦:“........”

    他委委屈屈地跪下来,拱手道:

    “儿臣也给父皇请安。”

    兰鸢山把书阖起来,笑着放到一边,随即将兄弟俩扶起:

    “饿了吧?要不要你们先吃?”

    兰君钦使劲儿点头。

    兰君也见状,又掐了他一把,正色道:“回父皇,儿臣不饿。”

    他说:“儿臣等母后一起吃。”

    兰君钦:“..........”

    他噘嘴不语。

    兰鸢山看着这闹腾的兄弟俩,笑了笑,没说话,只对着里间喊:

    “玉儿,好了吗?”

    他话音刚落,一个穿着浅绿衣袍的双儿便走了出来。

    后宫除了方岫玉之外就没别人,所以方岫玉不需要戴什么彰显皇后身份的发饰来特地施压,他今日就用玉梳篦简单地将头发微微拢起,并玉兰珠花,耳边带着白玉绞丝活环配玛瑙耳坠,玛瑙的一点红色在鬓边若隐若现,衬的他耳垂莹润白皙,很是漂亮。

    一见方岫玉,小狗就蹭了过去,和母亲贴贴:

    “母后,我饿了。”

    “饿了就先吃,你是定王,谁还能饿着你。”方岫玉摸了摸小狗脑袋,笑:

    “吃吧吃吧,一天天和饿死鬼投胎似的。”

    小狗嘿嘿一笑,埋头苦吃。

    饭桌上,兰鸢山和兰君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政事,方岫玉时不时给兰鸢山夹菜,兰君钦则埋头炫饭,正吃的欢快间,无意间听见方岫玉问了一句:

    “大崽崽,昨日送过去的画册,你可有看?”

    兰君也原本说话的动作一卡,顿了长达几乎有五秒,半晌,才缓声道:

    “看了。”

    方岫玉疑惑:“那可有看中的?”

    兰君钦悄悄竖起耳朵,一边扒饭一边从碗边缘悄摸摸往外看,看着兰君也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谎:

    “看中几个,就是不知道性格如何。”

    “都是一些京城官员的嫡双,性格自然是不会出错的。”

    方岫玉展眉:

    “但是倘若你喜欢庶双,也可召进宫来一见,其实是否是家中嫡出倒是不打紧,家世清白、能踏踏实实辅佐你才最要紧。”

    兰君也低头,眼睫微微颤动:

    “母后说的是。”

    兰鸢山一直没打断母子俩人的对话,直到他们说完,他才看了兰君也一眼,沉默片刻,道:

    “不过挑选太子妃这件事还是全看大崽你自己的意愿,倘若召进宫来后,也都没有相中的,便不必勉强,等及冠之后再选也不晚。”

    兰君也闻言,这才抬起头,看向兰鸢山,难得笑了笑:

    “儿臣都听父皇的。”

    不过既然答应了选太子妃,就不能反悔。

    方岫玉急着给兰君也选妃,也是担心这个闷葫芦儿子照顾不好自己,所以想从京城适龄的双儿之中赶紧为兰君也挑一名才貌想当的,让兰君也纳为正妻。

    因为忙着这件事,所以兰君钦难得清闲了一个月,难得没有每天被方岫玉和兰君也念叨,每天除了去学堂或者练武就是在宫里瞎逛,倒也乐的清闲自在。

    半个月后,方岫玉将京城适龄的嫡双都召进了宫,邀他们来花园赏花。

    因为是给太子选妃,兰君钦不太方便跟着去,只能不情不愿地被方岫玉赶出御花园,给那些嫡双腾地。

    “看来皇后娘娘对太子殿下是真的很上心,请了这么多嫡双入宫。”

    兰君钦的小侍又是羡慕又是酸:

    “殿下,你今后若是选定王妃,也能有这么大阵仗吗?”

    “你以为人多就是件好事呀。”兰君钦闻言,转过身看向跟在身后的小侍,一边啃着从方岫玉宫里顺走的梨,一边倒着走,道:

    “要和那么多人说话,你没看见哥哥都烦成那样了吗?”

    小侍闻言一呆,努力回忆起太子向来冷淡的脸:

    “太子殿下他很烦吗?奴没看出来。”

    “他岂止是烦,他都想跑了。”兰君钦和兰君也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子,本就有心灵感应,再加上同心蝶,几乎对彼此的想法都了如指掌:

    “他在想,能不能不做这个狗屁太子了,太累了,真想跑路。”

    小侍一听就觉得兰君钦在骗他,死活不信:“殿下您别骗我了,太子殿下他怎么会这么想呢!”

    兰君钦见他不信,正想开口,忽然间面前的小侍不知看到什么,瞬间瞪圆眼睛,惊呼道:

    “殿下小心!”

    兰君钦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脚后跟就好像踩到了什么绵软的东西,紧接着有什么东西撞上了他的背,然后下一秒,一阵慌张的声音就从他侧边响了起来:

    “公子!”

    兰君钦被迫刹住脚步,停下往后看,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倒退着走到了走廊的转角处,而在他没发现的时候,另外一个人从转角的另一边走了过来,正好一头撞在了他的后背上。

    兰君钦倒还好,没什么事,但那个撞到他的人就惨了,他不仅被完全无知无觉的兰君钦的脚后跟狠踩了一脚,还被撞得没稳住身形,直接往后一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公子,公子你没事吧!”

    跟在那人身边大家小侍慌慌张张地想去扶人,本想骂人,但仰头时看兰君钦一身精致繁复的宫装,显然是位贵人,估计惹不起,半晌,又心不甘情不愿地将骂人的话咽了下去,转头去扶自家的公子。

    被兰君钦撞倒的人是个双儿,用面纱遮着脸,看不清容貌,那小侍将他扶起来的时候,兰君钦只能看见他的眼睛和眉心的红痣。

    “你.........”兰君钦觉得这双儿长的有些熟悉,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迟疑道:

    “我们前段时间是不是在哪见过?”

    那双儿摇了摇头:

    “我不曾见过殿下。”

    言罢,他便搀着小侍的手,忍着被踩疼的脚,一瘸一拐地走远了。

    兰君钦:“.........”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忽然又回过未来,拳头一敲掌心:

    “他说没见过我,怎的又叫我殿下?”

    一旁的小侍闻言,正想说话,就见兰君钦转身朝那双儿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哎你等等,我觉得我们肯定见过!”

    小侍:“........”

    他愣了一下,才转瞬的功夫,兰君钦的身影就不见了,急的他一跺脚,追了上去:

    “殿下.......定王殿下,你等等奴呀!”

    兰君钦才不等他,一路跟着那双儿,本想再问问清楚,却没想到那双儿径直走进了御花园,和那群待选太子妃们坐在了一起。

    因为方岫玉和兰君也都还没来,所以他没人请安,只能自己先找了个边角落地方坐下。

    虽然双儿被限制出行,但也不意味着完全不出门,尤其是一些家世相近的双儿,也是可以互相去对方的家里串门打发时间的,所以这些京城贵双都大多认识,现下正两两成群地凑在一起说话,唯有那个被兰君钦撞到的双儿,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一边,既没有去找人搭话,也没有人来找他搭话。

    他穿的也很素净,一身不出错的青岚色,上面绣着绣球花,头顶则用银鎏金嵌宝玉鸳鸯小插和金镶玉鹧鸪衔桃嵌宝簪将头发半挽起,脖子上则挂着攒丝累金璎珞,这样既不会显得太过随意,又不会显得太华丽,总之就是蒙上面纱后丢人堆里完全不出出挑的类型。

    兰君钦靠在走廊边看着那双儿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又用余光和身边的小侍说话:

    “你看那个穿青岚色衣服的双儿,你觉得他漂亮吗?”

    “奴哪里知道他漂不漂亮呀主子。”因为兰君钦待下人并不苛刻,所以他身边的小侍也有啥说啥:

    “他蒙着面呢主子。”

    兰君钦闻言轻啧一声,又转移话题:

    “哎,你说他为什么不去和别人说话?他没有朋友吗?”

    “不知道。”那小侍诚实摇头,想了想,又道:

    “不过这京城的嫡双里,奴倒是想到一个人,名声不太好,所以和其他双儿比起来,经常形单影只。”

    兰君钦偏头看他:“谁?”

    “正品大理寺卿池若学大人的嫡双池遇稚。”

    那小侍道。

    池.....池遇稚?

    兰君钦听到这个名字,情不自禁地一愣,记忆里又浮现出那个骄纵任性的双儿模样。

    他很难将记忆里那个趾高气昂的人与现在这个低眉顺眼、无人问津的双儿联系起来,忍不住靠着廊柱坐直,看向小侍:

    “他名声怎的不好了?”

    “据说是他生性放荡,不顾廉耻,勾引外男。”

    那小侍说:“不过倒也没人见过他和哪个男子厮混在一起,倒是另外一件事让他的名声彻底臭了,所以京城里便也无人与他往来,生怕沾染晦气。”

    兰君钦问:“什么事?”

    “这双儿年里被退了次亲,这事闹的整个京城都知道,殿下你竟然没听说?”小侍疑惑。

    兰君钦心想我读书练武已经够累了,哪里有时间去吃这种八卦,但还是很诚实地问:

    “没听说。”

    “嗐,”那小侍见兰君钦想知道,想了想,便说道:“这双儿十五岁的时候曾经被来此处做生意的富商看上,那外地富商见他貌美,一见钟情,便急哄哄地抬着聘礼要上门娶亲,搞得满城皆知。那池大人顶不住压力,便接见了他,如实告知他自己的嫡双不能怀孕,结果第二天,那富商便连人带礼物地消失在了京城,再也没有出现过。”

    那小侍说:“这事闹了好大的笑话,满城风雨,池大人有一阵子在各位同僚面前抬头不起来,连带着在朝堂上也神思不属,被陛下训斥过方好起来。”

    兰君钦愣了一下:“那之后呢?”

    “之后?”那小侍想了想:“之后池大人便谨慎多了,从不答应外地人的求亲,直到自己的一个下属表示愿意娶池大人的嫡双做自己的正妻。”

    “那池大人原本并不相信,生怕那下属只是为了自己的仕途才说要娶自己的双儿,但那下属倒是踏实肯干,池大人也渐渐松了口,让这嫡双和自己的下属定亲。”

    “结果定亲还不到个月,定亲的两个人甚至连面都还没来得及见,那下属在乡下的夫人就赶了过来。”

    “原来是那下属在乡下已经有妻子还有孩子了,那妻子也是个泼辣的,不去怪自己的丈夫,倒是怪起那池家嫡双,在池府面前就地撒泼打滚,把看热闹的人引来后,一会儿说池府仗势欺人,一会儿又骂那池家嫡双下是个不了蛋肚子里没货的铁公鸡,就这样还想霸占有妇之夫,简直不要脸。反正骂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不仅如此,还偷偷半夜在池府的墙上泼粪。那池府的宁夫人都被气病了,一连在床上躺了个月。最终,那下属也顶不住抛妻弃子的流言,把亲退了。”

    兰君钦:“.........那第次呢?”

    “第次?就在今年年初,”小侍说:“林家伯爵府的五公子陪母亲在庙里烧香的时候看上了路过的池家嫡双,回去便闹着要娶回家。那林家老太太是个耳根子软的,便也应下了。不过因为池家嫡双不能怀孕,老太太只允许那池家嫡双嫁过来做妾。那池家嫡双的母亲宁夫人本来不愿意,但被那老太太劝了一阵子,便也松口了,不过要求自己的嫡双嫁过去时也要以妻的排场,日后林五公子若还要纳妻,便让那人与池家嫡双做平起平坐的平妻。”

    “如此,这门亲事便也就应承下来了。”小侍说。

    兰君钦:“那又怎的退了?”

    “嗐,就在两个月之前,那池家嫡双和林五公子还没完婚,那林五公子就被人发现在破庙里与刑部侍郎的庶子苟且,被人当场捉奸在床。”

    “池大人气的当场去找林家理论,林五公子却说那池家嫡双不能怀孕,自己愿意以妻的规格娶他就不错了,怎么能要求自己对他守身如玉。那老太太也帮腔,说林家总需要有人延续香火,即便林五在定亲前与别的双儿行了亲密之事,池遇稚身为即将过门的妻子,也该有容人的度量。池大人被说的哑口无言,一怒之下竟然打了林五一巴掌,把林五的牙打掉了。林家老太太见此哪里肯依,林大人也闹到陛下那里,陛下清官难断家务事,无奈之下,只能允许林大人退亲。”

    “事情就是这样。”小侍摊手:“从此之后,那池家便再也无人上门提亲,和林家交好的人的世家子弟也不愿意冒着得罪伯爵府的风险去亲近池家嫡双,那池家嫡双的名声便也一日日臭下去,旁人提起他,总能说起他因为不孕被退亲次的事。”

    兰君钦:“...........”

    他抿唇:“双儿不能怀孕是什么死罪吗?”

    小侍笑:“殿下,双儿十一岁之后,每个月都会来信潮,总有那么几天会虚弱无力高烧病倒失去理智、渴望与男人交合,这样的体质,就决定了他们需要被看管起来,也不能像男人和女人一样出去建功立业。那他们除了在家相夫教子还能如何?若嫁不出去不能怀孕,当然就没有了价值,就会被看不起。”

    小侍说:“而且奴听说,很多在生性生性放荡的双儿如果在婚前的信潮期,经常与多人苟合,是会染病、导致不孕的。虽然宁夫人一直对外称那池家嫡双是小时候生病了才会不孕,但大家都猜是前一种。”

    兰君钦登时皱眉,忍不住呵斥:“这是什么空穴来风的话,你也信!”

    “奴又没信。”小侍委屈:“都是大家传的。”

    言罢,他努了努嘴,道:

    “殿下你听,他们也都在议论呢。”

    兰君钦面上很不好看,但还是忍着气侧耳细听,果然听见有几个双儿聚在一起,小声道:

    “我们要不要离那个池遇稚远一些,万一他把他身上的脏病传染给我们,让我们也不能怀孕了,那就糟糕了。”

    “就是就是,我们离他远一些吧,我觉得他好脏。”

    话音刚落,那几个讨论的双儿就提着裙摆站了起来,悄悄往池遇稚更远的座位坐过去了。

    他们以为自己的声音压的够低,实际上周围的人都听见了,大家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周遭已经空出一大圈位置的池遇稚,又转过头,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池遇稚显然也听见了那些议论,但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就一直低下头看着桌上的纹路,没生气没吱声也没辩解,安安静静的坐着,像是个漂亮的人偶。

    不一会儿,方岫玉和兰君也来了。

    方岫玉虽然嘴上着急,但也很尊重兰君也的择偶权,不强行给兰君钦挑人,就让兰君也和周围的双儿随便聊聊天、说说话,在这个过程中让兰君也看看有没有脾性相投能看对眼的,再考虑纳为太子妃。

    方岫玉脾气很好,兰君也和旁的双儿聊天时,为了不让其他人尴尬,也会和他们聊一聊,尽量照顾到每一个人。

    那些嫡双很喜欢这皇后娘娘,想知道他是用了什么办法做到十几年盛宠不衰,所以每次方岫玉和他们说话,他们都很踊跃地开口,但是一旦方岫玉和池遇稚说话时,气氛就开始莫名尴尬地冷场,谁都不开口。

    池遇稚知道自己不受欢迎,所以每次方岫玉和他讲话,他都只是用很简单的一句话回答,能能点头摇头就绝对不开口,看起来礼貌又疏离,方岫玉还以为他不喜欢这种场合,也就不再强迫他说话,转而去和旁的双儿说话了。

    兰君钦靠在角落的走廊上看下来,发现那池遇稚一共就讲了十句话,出掉一开始的请安之外,其他几乎都是简短的“嗯”和“多谢皇后娘娘夸赞。”

    等到快到中午,方岫玉见聊的差不多了,兰君也也累了,方岫玉便拿出自己的珍珠钗饰耳环等首饰这些,赏给了那些双儿,并温言叮嘱他们回家小心。

    池遇稚见结束了,便缓缓站起来,俯身送方岫玉离开,这才打道回府。

    他走的最慢,远远地坠在出宫的双儿队伍的最后。

    他不受欢迎,所以没人愿意和他走,其他人避他也和避瘟神似的,池遇稚也不上去热脸贴冷屁股,所以慢慢走在后面,等别人先走。

    池遇稚知道自己选不上太子妃,今日能来是因为他的父亲是正品的大理寺卿,才有资格参加,而不是因为方岫玉喜欢他。

    所以他一开始就没抱什么希望,回去的时候,手里握着方岫玉赏给他的珠花,不知在想什么。

    “池遇稚!”

    他正慢慢走着,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他。

    池遇稚握着珠花的手一顿,将珠花放进怀中,转身看去,见一个与当朝太子长的一模一样、且样貌精致贵气的少年大踏步朝他走来,身后的马尾被红色的缎带流苏和玉珠挽起,轻轻晃动,一边走一边喊他名字:

    “你怎么走这么快!”

    池遇稚当然不会觉得这个人是太子,收好珠花之后,俯身便跪,礼仪周到,声音恭敬:

    “臣参见定王殿下。”

    “你刚才不还说不认识我吗?这会子又认识我了。”

    毕竟自己和池遇稚认识六年,兰君钦本来也不是特别记仇的人,俯下身,朕想将池遇稚扶起来,池遇稚的手却忽然一抖,避开了兰君钦的搀扶。

    兰君钦一愣:“..........”

    他的指尖扑了个空,看见池遇稚将头低的更下,手也往后放,避开了兰君钦的手:

    “殿下贵人多忘事,臣与殿下也余十年未见,故不敢上前攀交。”

    兰君钦:“...........你一定要这么跪着和我说话?”

    池遇稚闻言,缓缓直起身,手藏在宽大的袖子里,视线往前看,低声道:

    “殿下是主臣是仆,主仆有别,即便殿下心胸宽广,或早已不怪罪臣当初的无礼,但臣敬爱殿下,如今不可不依礼跪拜殿下。”

    兰君钦:“...........”

    他沉默片刻,看着跪在他脚边的池遇稚,半晌才道:

    “.......你变了好多。”

    不像当初那个又骄纵又任性的双儿了。

    “人都是会变的。”池遇稚恭敬道:“殿下一别经年,也愈发贵气了。”

    兰君钦:“...........”

    池遇稚疏离的态度让他觉得这话有点聊不下去,顿了顿,只能转移话题:“你.......身体好些了吗?”

    池遇稚说:“臣身体很好,多谢殿下关怀。”

    “.........那些人说的话你不必在意。”兰君钦垂头,看不见池遇稚的脸,只能转而去看池遇稚耳垂处的青色耳坠:

    “如果你要是真的很在意,我就去说,你不能怀孕是因为我当日害得你——”

    “殿下。”刚才一直跪在地上听兰君钦说话的池遇稚罕见地开了口,忽然打断了他。

    这次,池遇稚没有和兰君钦避开视线,而是仰头道:

    “殿下,你是太子的弟弟,你的一举一动,影响着天下人对皇室的印象和判断,而皇室中人的言行,也会潜移默化地影响百姓的行为。”

    他说:“此时若传出你的不实言论,不仅会让天下人议论纷纷,开始质疑当今陛下的教养方式,更会影响到日后的太子纳妃。”

    池遇稚俯身恳求道:“众口铄金,人成虎。殿下日后切不要在旁人面前再提起此事,以□□言纷纷,对您不利。您只需要记住,臣不孕是因为臣小时候生病落下了病根,与你无关,更与大周皇室无关。”

    言罢,池遇稚重重叩首,一番话下来说的兰君钦哑口无言:

    “.........”

    最终,兰君钦只能目送池遇稚离开,走的时候,池遇稚也没让兰君钦送,直言自己名声不好,殿下还是不要与他走的太近为好。

    即便池遇稚是为了自己好,但兰君钦还是没来由的有些气闷。

    他真的很不爽,即便他知道池遇稚说的都是对的,即便他知道池遇稚都是为了他好,但他依旧不爽,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屈感。

    池遇稚不理他,他索性也就不理池遇稚,心想关他什么事,池遇稚不想他说那他就不说,爱怎么样怎么样呗。

    但即便这样安慰自己,兰君钦临睡前又忍不住想起当日池遇稚跳河时的模样,然后半夜被梦里池遇稚的死讯吓的满头是汗,骤然惊醒。

    在做了差不多半个月的噩梦之后,兰君钦才勉强调理过来。

    而与此同时,兰君也的亲事也定了下来,太子妃是太子太保的嫡次孙常扶桑,据说是个才貌上佳的双儿。

    兰君钦远远看了一眼,那确实是个难得的温婉美人,一颦一笑自带风情,最重要的名声很好,得知他入选太子妃,大多数也都是羡慕和恭喜居多,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非议。

    但兰君也对这个常扶桑的反应却很平淡,明明是他自己选的太子妃,但好像又与他无关似的,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好像大婚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他能顺利监国之前必须要举行的一个仪式。

    过了春节,算好日子,宫里很快就挂起了红色的灯笼和绸布,东宫也被布置的焕然一新,到处都是热热闹闹喜气洋洋的景象。

    因为兰君也马上要娶妻,所以兰君钦和兰君也一个被窝睡的日子也少了。

    在兰君也娶亲的前一天,兰君钦看着最后一次睡在他侧边的哥哥,小声道:

    “哥哥。”

    兰君也也没睡,习惯性“嗯”了一声:

    “怎么?”

    “你是不是讨厌那个常扶桑?”兰君钦小小声问了一句:

    “为什么我看你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

    兰君钦闻言,缓缓睁开眼睛,半晌才道:

    “没有不开心。”

    他说:“只是觉得无所谓。”

    兰君钦:“..........什么意思?”

    兰君也想了想,回答时声音平静:“我不讨厌常扶桑,但也不喜欢,但除了他之外,我没有更好的选择。”

    “怎么会呢?”兰君钦急了:“若是你喜欢,可以去求父皇和母后.........”

    “我没有喜欢的人,之前不会有,之后也不会有。”

    兰君也侧过头,看向兰君钦,语气依旧淡淡:

    “小狗,我是太子,我需要一个身份高贵且贤德的太子妃与我大婚,让我顺利监国。所以这个人是常扶桑还是李扶桑对我来说都没有任何区别,甚至无所谓,我需要的是他的身份,而不是这个人。”

    兰君钦沉默片刻:“要是嫂嫂知道了,他会伤心的。”

    “他不会。”兰君钦说:“他想当万人敬仰的太子妃,他想要他的母家繁荣光耀,这些我都可以给他,他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兰君钦:“..........”

    他看着冷漠的哥哥,半晌,凑过去,用脑袋蹭了蹭哥哥的肩膀,低声道:

    “哥哥。”

    他说:“可是我还是希望,你能选一个你真心喜欢的人相爱相守,像父皇和母后那样,能一辈子幸福。”

    “小狗,不是每个人都能像父皇和母后一样的。”

    他说:“当初父皇只是一个处处被忌惮、受掣肘的皇子,母亲则是个不会说话的罪臣庶子,他们俩个能走到现在,真的受了很多苦。而正因为如此,正因为彼此在困境中相协扶持过,才能有这么坚实的感情基础,才能有这么多年的相知相爱。”

    “小狗,互相喜欢没有那么容易的,两个人在一起,总遇到很多坎坷,熬过来的人才能终成眷属,没熬过的,都叫有缘无分。”

    兰君也拍了拍小狗脑袋:

    “哥哥不希望你受苦,所以日后你娶妻,哥哥一定会找个性格最好的人陪着你,让你一辈子幸福。”

    “谢谢哥哥。”兰君钦用脑袋拱了拱兰君也的肩膀,抱着兰君也的肩膀,小声道:

    “哥哥,你也要幸福。”

    “我会的。”兰君也揉了一把小狗脸:

    “睡吧。”

    “噢噢。”兰君钦闻言,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兰君钦勉强爬起来,给兰君也张罗,宫内宫外到处都是鞭炮响声,即便鞭炮散了,还能闻到若有若无的火药味,红彤彤的灯笼剪影在红色鞭炮的废纸上晃来晃去,又被风一脚踩没了踪迹。

    太子妃从螽斯门被迎了进来,兰君也则站在汉白玉阶梯中间等他。

    太子妃今天显然是精心装扮过,每一处妆容都精致的挑不出一丝瑕疵,脸挡在团扇后,半遮半掩,但仍旧能看出出挑的容貌。

    可惜兰君也对他没什么感情,也不是好色的人,简单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随即朝常扶桑伸出了手。

    常扶桑见太子并未正眼看他,有些失落,被兰君也牵住手腕时,终于没忍住,低声问了一句:

    “夫君,你对妾今日的装扮不满意吗?”

    “没有。”兰君也很冷淡:“很好看。”

    常扶桑:“.........”

    他想偏头去看一看兰君也,但沉重的珠翠和发冠压的他脖子很酸,他没办法回头,只能暂且闭了嘴,被兰君也扶上了汉白玉阶,一起登堂。

    终点处是兰鸢山和方岫玉在等着,礼部侍郎念完常常的一段祝福语后,兰鸢山就将太子册宝和玺印正式交给了兰君也,后兰君也和常扶桑行同牢礼和合卺礼,再拜完天地和父母,便正式结为夫夫。

    这一套流程下来,兰君钦站在一旁看着都嫌累,偏偏兰君也晚上还得留下来与群臣共宴,至晚才能回东宫。

    “成亲怎么这么累啊。”好不容易到了晚间宴会开席,兰君钦一屁股坐在位置上,默默锤着站的酸疼的腿:

    “累死我了。”

    “殿下这就嫌累了。”一旁的小侍笑着给他倒酒:

    “日后您大婚,虽然比不得这太子纳妃,但排场也不会小的。”

    “太累了,不成亲,不想成亲。”兰君钦摆了摆手,用筷子夹了几块点心垫垫肚子,这才有心情抬头去看宴会上的表演。

    这次宴会几乎所有品以上的官员都携妻带子来恭贺太子,兰君钦吃着吃着,忽然发现池遇稚也来了。

    池遇稚还是一如既往地没有存在感,坐在角落里,不出声,就低着头,很安静的样子。

    兰君钦吃东西的动作慢了下来,本来不想关注他,却又克制不住地用余光去看池遇稚。

    池遇稚没有动筷子,甚至连水都没喝,就这样熬到宴席快结束的时候,外面放起了烟花,他才起身混在人群里,走出去看。

    兰君钦看他走了,把壶中最后一口酒喝掉,才起身跟着兰鸢山和方岫玉出去了。

    今天兰君也和常扶桑才是主角,无人在意到兰君钦,池遇稚仰头看烟花的时候,还没意识到兰君钦走到了自己的身边,忽然就感觉到手腕一重,他被人抓住了手,紧接着嘴巴被捂住,一句声音也没发出来。

    等池若学看完烟花,回身想问池遇稚好不好看的时候,池遇稚早就不知道被带到哪里去了。

    池若学:

    “.........”

    他看着空无一人的原地,登时一愣,有点傻眼,但又不敢声张,只能按捺下性子,到处找:

    “小稚,小稚!”

    “殿下,殿下!”池遇稚被抓着手,挣脱不得,被兰君钦一路带到了一处隐蔽且废弃的冷宫里。

    门被关上的一瞬间,池遇稚眼前一黑,兰君钦的身体就压了下来,紧接着就将他按在了墙上,挣脱不得。

    冷宫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门外是宫婢和太监偶尔走过的脚步声,四周安静无比,甚至还能听见蟋蟀有节奏的声音。

    兰君钦不说话,沉沉的呼吸就这样打在池遇稚的脖颈上,池遇稚手腕被死死地钳制着按在墙上,不得挣脱,此时此地只觉双腿发软,心跳加速,半晌,才反应过来兰君钦应该是喝多了:

    “殿下.........”

    他的声音低低,“你喝醉了..........”

    “我没喝醉..........”兰君钦低下头,看着池遇稚的眼睛,却被池遇稚躲开。

    兰君钦不满地皱眉,一只掌心抓着池遇稚的手腕按在头顶,一只手则掐着池遇稚的下巴,强迫他转过头来盯着自己:

    “小时候不是让我一直看着你吗?现今我遵守承诺,你为什么不看我了?”

    “殿下,你真的喝醉了.........”

    池遇稚已经成年,早就到了通人事的年纪,知道两人现在无人处私下交谈是不合规矩的,急的快哭了:

    “您喝多了,我送您回去好不好?”

    “我说了我没喝多。”

    兰君钦看他,不依不饶,非要从他嘴里撬出个答案,否则便不放手:“为什么你不像小时候那样黏着我了?”

    “殿下,小时候的戏言怎么能当真。”

    池遇稚惶恐:“你是主,我是仆,臣幼时有眼不识泰山,言语间多有冒犯,求殿下恕罪。”

    “.........戏言?”

    兰君钦没有听完后半句话,就打断了他:

    “你觉得你一句戏言,就可以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池遇稚闻言一呆:“那殿下想臣怎么做?”

    兰君钦就这样看着他,呼吸间带着酒气,指尖不断地摩挲着池遇稚鬓边的面纱,欲摘不摘,也不说话。

    池遇稚无法猜透兰君钦内心的想法,心一横,索性直接跪了下来,趴在地上,字字恳切:

    “殿下,臣年幼骄纵,对殿下做过的事,自知无法得到殿下的原谅。殿下若想惩罚我,臣也绝无怨言。只求殿下看在我爹爹多年为朝廷和陛下效力的份上,不要迁怒他。”

    兰君钦看着俯身跪在他面前的池遇稚,半晌,才道:

    “你觉得我今天找你来,是想听你说这些吗?”

    他又重复地问了一句:“你觉得我特地将你从宴会上带出来,就是为了听你道歉的吗?”

    “..........”池遇稚听出了言外之意,攥紧指尖,没有抬头,声音闷闷,半晌,依旧是那句:

    “殿下,如今你为主,我为仆,你我身份天壤之别,再也回不去了。”

    他抬起头,看向兰君钦,月光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眼底微微闪动,声音也发颤:

    “.........幼时戏言,请求您不要再当真了。”

    “你说不当真就不当真?!”

    兰君钦一脚踹翻了一旁废弃的香炉,发出砰的一声响:

    “那你当初又何必舍命救我!何必说那样的话,让我对你念念不忘!又何必被我撞见你在竹林跳河!”

    他蹲下身,一把抓住池遇稚的肩膀,看向池遇稚时目眦欲裂,声音嘶哑:

    “索性你就别救我,索性你就像之前那样一直别出现,索性别让我知道你的存在,别让我知道你所遭遇的一切!”

    池遇稚被忽然拔高音调的兰君钦吓了一跳,浑身僵硬发怔,眼神也发直,盯着兰君钦那隐隐含着痛苦、愧疚和怒意眼睛看了一会儿,半晌,才缓声道:

    “殿下心善,都是臣的错,臣年幼时不该说那些话,如今也不该再出现在殿下面前。”

    “..........”兰君钦并不想听到这些话,被气的深吸一口气,冷笑连连。

    他松开他,转过身,不再看向跪在地上的池遇稚,声音里全是疲惫:

    “你走吧。”

    他缓缓闭眼:

    “你父亲救过我,我又救了你,如今两相抵消,我们之间两不相欠。你不用再对之前你对我做过的事情感到惶恐和不安,同样,我也不再对你负有愧疚之心,我们两清,不再相欠。”

    “........”池遇稚垂下头,似乎有冰凉的水液从他眼底滑过,掉落在地,声线哽咽:

    “多谢殿下宽仁,不计前嫌。”

    “臣今后,一定不会再出现在殿下面前,让殿下为臣烦心了。”

    兰君钦烦躁:“滚!!!”

    池遇稚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听话地站起,缓缓退了出去。

    池若学找池遇稚已经找了很久了,就差没摆脱御林军一起找了,见不知道跑到哪里的池遇稚忽然又出现,一见他便掉了眼泪:

    “父亲.........”

    “小稚,你去哪里了?!”

    池若学不过四十,看上去头发都快白了,都是操心池遇稚操心的:

    “我还以为你又.........哎!”

    “父亲.........”池遇稚本来一直忍着眼泪,看见自己父亲的时候才落下,不知该如何解释:“我........我.........”

    “算了,算了,先不说了,赶紧回家,等会儿你母亲要担心了。”

    池若学还在惦记着生病的妻子:“先回去吧。”

    而在另一边,回到自己寝殿的兰君钦发了好大的火,噼里啪啦地摔了一堆东西,然后什么也不管,倒头就睡。

    他喝醉了,又吹了风,加上情绪大起大落,当天晚上睡着睡着,就起了烧,温度高的吓人,把兰鸢山和方岫玉吓的够呛,忙请来太医。

    太医开了方子,但兰君钦喝了几天也依旧不见好,烧的昏昏沉沉,醒也醒不过来,眼看着就要烧傻了。

    兰鸢山烦的饭都吃不下,恰好钦天监又来报,说可能是有什么脏东西冲撞了定王殿下,定王殿下才会生病。

    兰鸢山其实不太信这种东西,但是架不住方岫玉担心儿子,宁可信有不可信其无,勉强松口,找了几个道士来做法。

    而池遇稚虽然没有和兰君钦见面,但知道兰君钦生病后,他没有一天是睡得好的。

    听说兰君钦是冲撞了脏东西之后才病的,池遇稚不由得想到那天晚上,兰君钦见过了他。

    是在见过他之后,兰君钦才病倒的。

    他们都说自己很脏,一定是自己,才会害兰君钦染病的。

    思及此,池遇稚双腿一软,径直跪在了地上。

    他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甩了自己两巴掌,直到脸颊浮肿通红,他才缓缓站起,一瘸一拐地出了门。

    他打听到京城外的道观里有一个很有名的半仙,能够驱魔散邪,于是便只身一人爬上又高又陡的白丈阶,磕的额头全是血,血肉模糊,然后跪在了半仙面前,请求半仙驱散自己身上的污秽。

    半仙收了池遇稚的钱,答应了,随即将池遇稚关进了挂满柳枝、菖蒲的房间里。

    半仙将池遇稚的掌心用桃木剑钉在墙上,还在池遇稚的身上贴了各式各样的符咒,随即在池遇稚的身边撒上漆黑腥臭的鸡血,告诉他若能在此处熬过十个时辰,他身上的脏污便会被洗清,定王也能苏醒,言罢便关上门,离开了。

    池遇稚的掌心被桃木剑钉穿,痛的说不出话,缓慢的失血让他的脸色变的苍白,几乎透明。

    在黑暗里,他闭上眼睛,神志昏昏沉沉,像是陷入了梦境,又像是清醒着。

    耳边似乎传来了小侍说定王殿下清醒了的呼喊,池遇稚不知道这是不是梦。

    他只恍惚间忆起小时候他看向兰君钦时说的那些话,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

    如果他当初不对兰君钦说那样的话就好了。

    如果他当初不对兰君钦说那样的话,做那样的事,如果他不那么骄纵任性,他和他之前的回忆是不是就能变的更加的光彩一些,会不会就不会走到现在这样?

    血液一点一点往下淌,濡湿了他的衣袖,他像个被丢弃的泥质木偶一般倒在脏污破败的道观里,生机微弱。

    痛苦变的十分模糊,时间也好像被扭曲拉长,在意识彻底消失的那一刻,池遇稚想,如果时间能倒流就好了。

    如果时间能倒流,他一定要回到十一年前,一定要亲口告诉兰君钦——

    其实,是我想同你说话,是我想一直看着你。

    其实.........是我先喜欢你。

    六岁时犯下的错误需要偿还,而此刻的他,终于在十一年后,尝到了迟到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