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4 章 番外
祁易安刚刚开始觉醒自我意识的时候,是对时间、生命都缺乏常识的。
生活周而复始，时间总在循环往复，就像是每一个副本中会出现的NPC一样,他醒来，睁眼,死亡，然后等待下一次睁眼。
反正总会再次醒来的，就算被怪物杀死又能怎样呢？
抱着这样的奇怪心情，祁易安望着凶性大发的怪物,没有像过去那样惊慌躲闪,拼命求救。
那时候他还不叫祁易安，只是个编码为7的NPC，被其它NPC称呼为Evan。
Evan因为情绪的起伏太过低微，消极应对游戏,在下一轮副本重启时被分配到了远离城镇的森林中。
他守着自己的小木屋，远离了主线剧情,也远离了永远一致永远重复的那些剧本台词，反而乐得清闲。
起码玩家们是不会重复,也不会重启的东西。
他逐渐发现,每一次他重新醒来后，要么看到,要么无法遇到那些玩家,每一次都会有些奇妙的差别。
玩家们有些厉害,有些软弱,性格与外貌都差异很大，比城中的同事们好多了。
不知第几次循环往复中，一个独行的玩家出现在了小木屋前,向他讨要了一杯酒水。
祁易安摇头说道，只有茶，没有酒，那玩意要去城里买，太贵了。
于是沉默的玩家请他喝酒。
那天的酒很好喝，祁易安觉得这是个不错的玩家。
于是在怪物突然从背后出现时，他向前走了几步，挡在了玩家的面前。
死亡来得很快，也不怎么痛，祁易安看到自己的血飞溅到杯子里，很是遗憾。
他就是不想浪费那么好喝的酒，才违反人设的。
好可惜。
他化作数据消散，又在一次次循环中重新醒来。
不久后，就第二次遇到了会请他喝酒的玩家。
祁易安挺高兴的，可这一次那个玩家却迟迟没有主动提出请他喝酒。
令人着急。
差点忘了，玩家和NPC不一样，不会总是做相同的事情。
难道这次没有酒喝了吗？没有新鲜的东西了吗？
茶水喝到冷却，祁易安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
下一秒，会吃人的怪兽再次出现了。
带着腥气的血盆大口刚刚张开，祁易安已经下意识闭上了眼睛，还屏住了呼吸。
“咻——”
一阵冷风扑面而来，一缕发丝断裂落地，周遭突然归于寂静，准备好迎接的死亡却没有到来。
祁易安愣愣地睁眼，看到那名玩家正在擦刀，已经坐回了桌边，并缓缓拿出了一瓶没见过的酒。
而那吃人的怪物，已经倒在地上，尸首分离。
祁易安在玩家对面坐下，充满了感激与好奇。
见他眼眸明亮，那玩家头一次露出了浅淡的笑意，“怎么感觉比起活命，你更想感谢
的是这杯酒？”
怎么会呢，一定是你的错觉。
祁易安口是心非，摇头晃脑。
他喜欢这个果味的酒，很香，不甜腻，也不苦。
他们在鲜血淋漓、面目狰狞的怪物尸体旁边饮酒，聊天，品尝没见过的点心。
临走时，祁易安抬头问他。
“你的名字是什么？”
那人戴上兜帽，“无名，无姓。”
祁易安一愣，“巫溟？哪个ming……冥河的冥，还是明天的明？”
巫溟笑了起来。
“无性又是什么意思……”
可是玩家已经走远了。
再次醒来后，祁易安特意进城去了。
他拉住一个还算活泼聪明的青年询问，“你见多识广，可不可以跟你打听一下，无性人是什么意思吗？”
“哦？无性人，那可真是少见啊，就是非男非女，没有性别的人吧？”
“哇哦！”
祁易安豁然开朗，眼眸明亮。
真好啊。
祁易安心情出奇的好，开始盼着下次再遇到这位无性的巫溟了。
为了防止他的记忆不重置这件事被发现，祁易安特意又问了一遍姓名。
再一次得到【巫溟无性】的答案后，他演技浮夸地击掌道，“太好啦！那你更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什么？”
祁易安以为他没听清，开心地重复道，“那你更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巫溟的神色变化莫测，瞧不明白地沉默了很久，而后反问他，“你呢？”
“我无所谓呀！对我来说，男女都一样，反正我也不在乎后代，”
祁易安故意说道，努力将【性别根本不重要所以你没有性别对我来说也是完美的人】的意思传达出去，“我觉得，只要是有缘分的人，能彼此理解、关心，还能一起喝上一杯，那么性别就都是浮云。”
巫溟为两人续上了两杯酒，朦胧的暮色之下，眼眸深处像是润上了一层水光。
他抬头，第一次主动请求道，
“我有点醉了，能在你的屋里借宿一晚么？”
“当然可以。”
当晚。
巫溟望向了枕边人，“你觉得我的名字……是哪个字？”
这可真问对人了。
“我翻过字典了。”
祁易安比划着，认真说道，“我觉得，是三点水的溟，形容烟雾弥漫，景色朦胧——就像你每次出现时那样，好像很神秘，还很厉害，很好看。”
“溟……”
“我猜对了吗？”
“嗯，猜对了，很厉害。”
祁易安哈哈笑起来。
巫溟却没笑，忽然说道，
“其实，你全部都记得吧——我们不是第一次认识了。”
祁易安被识破，一点没挣扎地笑了笑，默认了。
反正
他也瞒不了太久。
巫溟瞧见了他屋子里堆放的红茶。
一盒一盒，整整齐齐，像是很久没有动过了。
注意到他的视线，祁易安忽然开口，轻声道，“红茶有点喝腻了。”
“我给你留点酒。”
祁易安摇了摇头，婉拒了他。
留下也没有用，随着副本重置，一切都留不住。
他开着玩笑望向窗外的月色，自我调侃，“也许等到哪一天，副本察觉到我这个bug了，让我把一切都忘光，我就不会觉得红茶不好喝了，也不会再腻歪。”
是哦。
对于NPC来说，记住太多次的轮回，并不是什么幸运的事。
巫溟沉默了许久，就像是已经睡去了。
许久许久，祁易安才缓缓叹气。
因为尝过了酒，交过了朋友，所以才对NPC日复一日的生活感到了厌烦。
因为有了对比，所以知道了什么就喝腻，什么是寡淡无味，什么是无趣的日常。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
世界崩裂的那天，所有的NPC惊慌失措，一如他们遇到怪物吃人时那样恐惧，祁易安望着天边的破洞，却笑了出来。
他说，“这世界末日似的风景，倒是新鲜有趣。”
望着崩塌的副本，祁易安跃跃欲试。
他又说，“我还想看。”
巫溟点头，像是听到了再来一杯的请求，
“好。”
金色的齿轮被艳红的舌尖卷入腹中，NPC带着庞大的力量脱离位面，踏入冰冷的冥河中，等待下一次重逢。
而后将新的世界闹得天翻地覆。
鬼怪们鬼哭狼嚎，玩家们尔虞我诈，巫溟看着他扮演、走剧情、死亡，再次重置，扮演，死亡。
然后拉着年轻的NPC摇头，
“小安，这个世界不好，我们毁了它。”
毁掉它。
成为它。
重建它。
直到……
骷髅王座之上，祁易安尖牙锐利，兴奋不已地朝着终于通关的巫溟招手，
“当当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现在我是BOSS啦！可以给你开最大的后门~快来快来，击败我！然后你就能有巨额积分入账了！我听说，这么大一笔积分，够你买一百个保命的道具了！”
“巫溟，你怎么不说话？你不喜欢这个惊喜吗？”
“嘿嘿，放心啦，不会被系统发现的，很简单的。”
眸色鲜红的祁易安揽住他的脖子，用尖牙轻蹭皮肤下跳动的脉搏，
“我们很快又会见面的，等这一枚金色齿轮到手，一起度个假吧。”
巫溟将他的耳朵轻轻遮掩。
“睡吧。”
……
…………
“所以，巫溟，为什么在那之后，你不但没能离开怨池世界，还成了副本中的bs
s们？”
天桥下的麻辣烫小店里，祁易安一边被辣得嘶哈嘶哈，一边随口问道，“你出bug了吗？”
“不算bug，其实，这准确来说……嗯，是系统对我施加的处罚，类似于……劳改。”
巫溟轻咳了一声，对于这段经历，还是有些不喜欢，“在那之后，我的记忆就变混沌了。”
“处罚？做npc是什么处罚？”
一开始就是npc，还一路晋升的祁易安有点不理解，“因为全年无休没有奖金吗？”
“不，是因为……”
巫溟放低了声音，缓缓为两人倒上酒，
“成为BOSS的期间，我会忘记一切，并在系统的推动下，经历我最恐惧、排斥的事。”
原来是这样。
祁易安低头吃吃喝喝，心中忍不住感叹起来。
巫溟可真善良啊，看来是非常不喜欢杀人的玩家，还好他们已经脱离那个世界了。
从此，再也不必打打杀杀。
他挪挪椅子，凑过去用脑袋顶贴了一下巫溟的肩膀，笑着安慰，
“还好还好，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已经自由了。”
“嗯。”
巫溟低头，大拇指擦去他嘴角的辣椒，鼻尖贴着鼻尖的距离，像是下一秒就会做点什么，
“我们自由了。”
“……勾引我？”
“嗯。”
“…………”
公共场合，祁易安甘拜下风，
“完了完了，我真是越来越有人性了，我好厉害，我居然知道要脸了。”
“下次你们约会，可以不必带上我们这些电灯泡的，二位。”
桌子对面，万泉已经闭上了眼睛，还捂住了旁边某个长得像洋娃娃一样漂亮的小孩眼睛，“再这样下去我真要回许愿池了。”
“啧。”
“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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