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贪香

首页
47一更 小别胜新婚便这么着急
    皇上高座龙椅, 与慧敏长公主觥筹交错,他酒意深熏的双眼瞥到大殿门口走来的瑾王和瑾王妃。

    “湛儿。”皇上酒红的眼皮半掀,慈爱地对司湛招手, “快过来让朕看看。”

    半日前皇上收到消息,瑾王即将回京。他便命人传去消息,令瑾王回京后进宫赴宴。

    皇上近来对司湛上奏的奏折一律不理。

    他也有些后悔派湛儿去救灾。

    他原先担心湛儿不谙世事, 去了地方上,被那些贪官污吏瞒骗, 于是他对湛儿多加提点, 以防湛儿救灾不力遭到御史弹劾。

    未曾想湛儿将他吩咐的事情都做得很好, 但湛儿太过固执, 不停提出各项建议,令他烦不胜烦。

    湛儿过于不会察言观色, 不停请旨, 好似不懂他驳回便是不许之意。

    于是皇上把司湛的奏报都甩给了内阁处理,且交代清楚,瑾王的提议一律不予通过。

    过年前,皇上得知风雪稍停, 司湛认真地在北方诸县考察地方吏治。

    司湛的奏折又一封封传到御书房。

    某日,杨阁老拿着瑾王的奏折对皇上说, 王爷的建议有所益处,望皇上采纳。

    又说, 王爷还查出了几个贪官污吏,望皇上派人彻查。

    皇上不想在过年的时候还被司湛传来的整治地方乱政的消息烦扰, 他颁布敕令,命瑾王即刻回京。

    他趁着过年的由头,让瑾王回京在他身侧尽孝。

    皇上和蔼可亲地看着上前行礼的司湛, “赐座”,敖公公搬来黄花梨木椅放在皇上座下。

    司湛坐在皇上座下,看向父皇母后。

    他风尘仆仆,只回府换了一身锦袍便赶着进宫赴宴,头上仅戴着一只朴素的玉簪。

    与殿中诸人的华贵格格不入。

    皇后看着司湛,心疼道:“瘦了。”

    她看湛儿往日如玉的面庞带着两分风霜拂过的苍白,她更是心疼,觉得湛儿像自己一直养在净水中的兰草,在她没有顾及到的地方,这兰草失去了悉心的照顾。

    皇后也知近来皇上对湛儿颇有微词,她对皇上说:“湛儿第一次领差事,在苦寒之地过冬,实在辛苦。但如此辛苦,湛儿还是至纯至孝,他收到皇上的命令便日夜兼程赶回京都,只为在元宵节时,守在皇上身边尽孝。湛儿疏于政务,若有处置不当的地方,皇上要对他多加教导。”

    皇后字字句句都在替司湛辩白,听得一旁的司洸无声的冷笑。

    皇上端起酒杯让文武百官同饮,“瑾王做得很好,朕甚是欣慰。”

    文武百官亦拿起酒杯向瑾王敬酒。

    江神聆坐在方才的座位上,神采奕奕地盯着司湛起身饮酒的背影,她前些日子收到他将要回京的信时,兴奋地在房中笑起来。

    王爷这么快就回来,想必一切都很顺利。她又见皇上、皇后对他赞不绝口,她也与有荣焉般笑出两个酒窝。

    司洸坐在皇上座下,静静看着面前父慈子孝的场景,又看到江神聆仰着脖子往司湛望去,她那双盈盈的眼中露出脉脉柔情,好似司湛做了多么了不得的事似的。

    皇上又关怀了司湛几句。

    司湛只道一切都好。

    元宵节晚宴上,他就算提出什么不好之事,也只会让皇上觉得扫兴,于事情并无半分益处。

    过往他并不考虑这些,做事只在意自己是否乐意。

    但现在行事要考虑良多,他清楚地知道,若想有所得,只能凡事顺着皇上的心意为之。

    不齿之事,做多了也逐渐得心应手。

    皇上饮酒过多,宴会到一半时,顶着红润的酒色先行离去。

    宫中焰火还未燃放,时值戌时。

    江神聆派念南过去与司湛耳语了几句,司湛听后,回过身对她点头。

    不时司湛向皇后说:“儿臣回来得匆忙,身子略感不适,想先行回府休息。”

    皇后看了江神聆一眼,笑道:“去吧。改日得空了,带上瑾王妃来凤栖宫一同用膳。”

    “好。”司湛回头对江神聆浅笑,江神聆起身对皇后行礼,两人一起离去。

    出了百和殿,司湛温凉的手抓住江神聆垂在身侧的手,温软的小手捏在掌中,他心里空悬的思念就得到了实质地回应,“我们去哪里赏花灯?”

    “护城河畔的街市啊,以前元宵节,你难道没有去过吗?”江神聆兴致勃勃地抬头看司湛,她凑到他面前仔细看他的眼,“那里可热闹了,我每年最期待的便是今天!”

    “我看你好像不是特别开心,太累了吗?”她把手从他手心里抽出来,挽着他的胳膊说,“来日方长,你今日能回来我已经很开心了,那些花灯左右都是那种样子,来年再看吧。”

    司湛这几日忙着赶路,风餐夜宿,神色略显疲惫,他打起精神说,“不累。”

    到了马车边上,司湛看向车夫,王府里的车夫忠叔用了十来年,他早已习惯。

    面前的马夫不是忠叔,是一位他未曾见过的三十来岁的粗壮男子。

    司湛问:“今日忠叔回家团年了吗?”

    “忠叔呀。”江神聆双瞳闪烁,先一步上了马车,“他告老还乡了,我给了他家不少赏银,没有亏待他,王爷放心。这位赵大哥是外祖父家马夫的弟弟,在杨府的马厩干了十几年的活,做事老实本分,是我特意向外祖母要来的。”

    司湛疑惑道:“告老还乡?忠叔家就在京都。”

    江神聆背着司湛,咬唇难言。

    那日回王府的马车上,司洸问她为何会上错马车,她说定是忠叔收了陆珈禹的好处,出卖了她。

    司洸说知晓了,他会派人去处理掉这不忠的奴仆。

    之后江神聆便再没有见过忠叔。

    出行需要马夫,她便托人去杨府告诉杨老夫人,派一个忠实可靠的马夫给她。

    如今王爷问道此事,江神聆在马车里坐下后,茫然道:“我哪里知道忠叔要去哪里,总不能他说不干了,我强留人不放吧。”

    念南坐在马车外,听到此事提心吊胆,帮王妃找补道:“我听王府的冯管事说,忠叔得了月俸便爱去赌场赌钱,他告老还乡了也好,嗜赌不是好事。”

    司湛不知道忠叔嗜赌,听念南这样说,他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江神聆莞尔笑着凑到他身旁,指向发髻,“王爷,帮我把这对点翠金步摇取下来吧。戴着这对贵重的步摇去街市,太过招摇。”

    司湛看着她的笑颜,想起之前每夜帮她去簪除钗的温馨景象,他眼中流露出些许温柔,“你把头放低一点。”

    江神聆弯下脖子,司湛温热的鼻息落在她的额头上,她想到夜间又能拥着王爷入睡,嘴角浅浅上扬。

    头上沉重的点翠金步摇缓缓离开发髻,江神聆从一旁拿出匣子,将它们装了进去。

    她又伸手去解身上百蝶蜀锦衣的扣子,睫羽一眨一眨地看向司湛。

    司湛耳根霎时红透,伸手来将她的衣领拢上,“不是还要去看花灯吗?”

    江神聆“噗嗤”一声笑出来,“王爷在想什么。小别胜新婚便这么着急,所想的都是那些事吗?”

    她是故意在逗他,她按住他拉她衣领的手,“这百蝶蜀锦衣太过亮眼,我换一件质朴些的外衫,免得待会儿在人群里,还被大家看来看去。”

    “换的衣裳在哪里?我帮你拿。”司湛面无表情地收回手,他耳根还红着,无事发生一般打开身旁的箱子,翻出一件青缎掐花对襟外裳,“穿这件?”

    “好。”

    司湛在马车里左右看了一眼,他过往放书的竹箱子没了,多了一个两层的首饰匣,一个放衣裳的红木箱子,另有一个匣子装铜镜、香粉等物。

    车里质朴的铜香炉换成了一个金珐琅桃形小薰炉,马车前挂着彩穗铃铛,马车壁贴的缎子也换了新的。

    极具神聆的生活气息。

    比过往冷清的马车多了几分家的味道。

    总归神聆做什么都是好的,但是他还是好奇,“我那些经卷,你放回王府了吗?”

    江神聆对着镜子补起香粉,“嗯,都放在书架上了,王爷不在的时候,我看完了两卷呢。”

    她看向他,夸我,快夸我。

    司湛在她期待的眼神下,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神聆比我用功。”

    “那也不能这么说,你在忙,我每日都闲着。”江神聆收拾妥当,看向司湛的双眼,她发现那双过往清亮如水的眸子里有化不开的落寞,“你休想骗我,你就是不开心。赈灾之时发生了什么事吗?”

    司湛想了想,世间的惨状他不想说与她听,只会徒增她的伤感。

    他将萦绕在心头的一桩烦心事告诉她:“我在平洲的时候,一直住在平洲知府家,知府家中有一对双胞胎女儿特别可爱。”

    江神聆瞳孔瞪圆,蹙眉道:“你什么意思?”她的声音陡然拔高,继而挤出一点温和的笑容,“你要接她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