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太子她又在骗人打工

首页
69第69章 黄雀在后
    王禹是州府账房的管事。

    他的身世堪称显赫, 是王氏的嫡系,也是现任和州别驾的亲哥哥。

    王禹一直坚信,这和州终究是他们王家的地盘。

    前任和州刺史因隐瞒灾情而被砍头后,他依然这么觉得。

    那魏林虽然搭上太子, 破天荒地当了和州刺史, 但必然不会在这里久留, 一旦天灾结束就会被调到其他的地方。

    到时候还不是他们兄弟说了算?

    自信归自信, 魏林压在头上一天,他就得听命对方一日。

    账房是常设部门,但成员都没有品级, 刺史想要把他撤下去, 都不需要出具正式的文书,账要是不对, 还能把他关进大牢。

    要不是读书不如弟弟, 家里也不肯提供官场上的助力, 他是决计不会干这个的。

    “老爷, 账房有本账簿被墨污了好几页,刺史大人让您赶紧去衙门重新核对。”

    正在吃除夕晚宴的王禹骂骂咧咧地放下手里的碗,拉着脸站起来。

    坐在主位的他弟站起来, 疑惑地问:“刺史大人不是再三确认了账簿之后才落锁的么?怎么这个时候突然又让你回去对账?”

    王禹一拱手,阴着声音:“别驾大人有所不知,我们这些无品小吏向来是被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别说是除夕喊我去上工,就是正月初一也得去。”

    他弟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们兄弟终究是生分了, 罢了,你去吧,免得刺史再三派人过来催促, 扰得大家都吃不下饭。”

    王禹转身就走。

    刚出门心里就后悔了。

    他不是不懂兄弟齐心的重要性,也不是不明白,只要熬过这段日子,他以后想要调去其他职位,得到一个正式官职会很容易。

    但他作为大了弟弟好几岁的兄长,弟弟当了高官,自己只是管账房的,宴席上弟弟做主位,他前排都够不上,还半道被喊回去算账。

    这种对比带来的屈辱感让他恼羞成怒。

    回头看了眼大门方向,只见灯笼红得刺目,热闹的声音一直传到耳边,王禹失去了回去给弟弟赔不是的勇气和想法。

    会叫他去上工,而不是说帮他请假,他这弟弟也不是好人。

    王禹带着一肚子闷气回到衙门,却被告知“刺史大人先回家了,您快对账吧”,不由更是生气,在屋子里绕了好几圈都没法静下心来。

    仆从劝他:“正值佳节,在此耽搁到太晚也不好,大人早些做完便能回去了,若是心中燥热,小人把香炉燃上?”

    他一想也是,叹了口气:“去吧。”

    仆从将香粉倒入炉中,很快就有清凉的香气随烟雾散开,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王禹也终于翻开了面前被墨水浸湿边角的账本,翻找被墨水遮盖的字迹,再去找与之对应的账本。

    结果才翻了几页就感觉不对劲。

    这上面的账目……不是做好的公账,而是真正的,收支存在不小差异的真账!

    后背瞬间被汗水浸湿,王禹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和州有那样的前刺史,账目怎么可能干净得了呢?他做了十几年的假账,最开始还小心翼翼,不敢过分,到后面只做一本好看的,其他的全是烂账。

    而且他也有每一个做账之人的习惯,那就是做一本真账,以防某日被上头杀人灭口。

    而放在他面前的,就是一本真账,在前刺史让他伪造今年税收后做的。

    王禹脸色发白,翻开旁边的其他账本。

    那些这几天赶出来的账本全部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真假掺半,对不上数,充满烂账的从各郡县收来的账本。

    这些账本明明被销毁了,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魏林那狗东西嘴上说大家在同一条船上,要同心协力地瞒过,结果背地里想要把他们王家踹下船,让他来担责?

    “老爷,要点支蜡烛么?”

    王禹缓缓挪动目光,看着仆人手中的油灯,眼神逐渐聚焦。

    “放到桌上吧。”他淡淡地说,“这部分账之前是严轶负责的,你去将他叫过来。”

    等严轶满是不爽地赶来时,面对的却也是空无一人的账房。

    连原本守在这里的仆从,也被王禹叫到茅厕外面守着。

    不耐烦地等了会儿,严轶转身便要去找王禹,刚出门,就碰到一陌生的仆从。

    “严大人,王大人说他有些肚子疼,但刺史大人催得急,让您先对一会儿,等他出来了便跟你一道。”

    感情是拉他来替自己干活。

    严轶欲骂又止,因为王禹是账房的总管,算他上司。

    憋着气进去账房,严轶翻开账本开始对账。

    总账是王禹一个人做的,他不是很熟,因此过了一会儿才发现不对。

    而等他发现不对的时候,房间的门已经被从外锁死。

    三只火把从窗外直直地丢到账本堆上,瞬间燃起大火,当他冲到窗边时,窗子也从门外锁死,他大叫出声,窗外的人影却越来越远。

    将洗笔的水泼到燃烧的账册上,也只是让窜高的火焰稍微降下去一些。

    杯水车薪。

    他对这个词有了明确的认知。

    “咳咳咳……”

    严轶被浓烟呛得咳嗽,放弃救火,四处寻找能救自己的办法。

    还真让他找到一间密室。

    虽说里头没有其他出口,但门是石制的,足以隔绝外头的火势。

    他就不信账房走水会一直没人来救火。

    王禹估摸着半个时辰足够让严轶被烧死,便对身边瑟瑟发抖的仆人说:“严大人自己失手打翻了油灯才起火,在救火时不幸被烧死,知道吗?”

    仆人点头如捣蒜:“是是,门也是严大人怕冷,才叫小人关上的。”

    “嗯。你别怕,这是了结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只是可能要去地府里花。

    王禹确认流程没什么问题,才假装着急地跑到衙门外头喊人来救火。

    现在是除夕夜里,街上根本没几个人。

    两个看守大门的守卫,仆人与王禹,再加两个路过衙门的路人,一共才六个人救火,这几人也怕引火烧身,救火的积极性不是很高。

    等和州别驾匆匆赶来时,火势才将将退下去。

    他冷声让侍卫们加入救火,眼睛没有去看火势而是直直地盯着自己的哥哥。

    王禹:“怎么就只有你来了,刺史大人呢?”

    “刺史大人突发恶疾,现在全城的名医都去魏府会诊了。”

    王禹神色一喜:“那他今夜恐怕是来不了了。”

    那这里的情况如何,还不是他们兄弟俩说了算?

    他弟弟却不如他乐观:“你干了什么?”

    “你在责怪我。”王禹也冷下脸来,“可我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里头的东西是绝对见不了人的,被人发现我们没一个能逃脱责任的。”

    和州别驾也是从下面升上来的,自然知道见不得人的是什么东西。

    “那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要是知道,我也不会急着作此下策。”

    谈话间,火势已经削减到能够进去的程度,门被踹开,只见里面满是灰烬,再见不到一本完整的账簿。

    只是没有尸体。

    密室里的严轶听到动静,打开密室出来,见到兄弟二人后,表情僵住:“刺史大人没来/”

    王禹的表情也渐渐凝固。

    他扭头看向弟弟,只见对方的神情陌生而危险。

    在气氛僵持的时候,严轶冒着还未熄灭的火势穿过人群,就要往外跑,边跑边喊:“王家人做假账要把我杀人灭口。”

    还没有跑两步,就被人一剑穿胸。

    “这几个路人也不能留。”王禹看着自己喊来帮忙的两位路人,眼露凶光,没注意到自己弟弟看他的目光有着更为深重的杀意。

    当他因为侍卫杀死路人而松口气的时候,那杀了严轶的剑就同样穿过他的胸膛。

    “若是只严轶和两个路人遇害,太可疑了,只有早来一步的兄长也在这场火灾中意外死去,才能减少我的嫌疑。”

    和州别驾松开握剑的手,轻轻叹气:“魏林身后有太子撑腰,东武王如今也要后退一射之地,王家不能没有我这个和州别驾。”

    他说得大义凛然,周围的下属却丝毫不感动,纷纷低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好在他也没有强求观众的捧场,很快恢复淡漠的神情,嘱咐其他人:“将尸体和没有烧干净的账本都塞进密室,再点把火,关好门,破坏机关,再去请刺史大人派人来,就说账房的火扑灭了,但没有找到人。”

    密室里放的也是一些见不得人的文书和账本,足以将一切烧个干净。

    就算还有人知道这处密室,把外部机关破坏,想进去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到的。

    到时候他早就打扫完痕迹了。

    看着亲生哥哥的尸体被丢进密室,和州别驾突然低笑了一声:“事实如何,还不是我说了算。”

    谁料话音刚落,一群人就从门外闯进来。

    躺在担架上的刺史身残志坚地坐起来,厉声道:“王大人,你这是在毁尸灭迹吗?”

    和州别驾:“……”

    “精彩,昨晚这场大戏真是精彩至极,没能现场看到实在可惜。”

    萧云磕着瓜子,听一直盯着官府的暗卫转述整个经过,身边围坐着家人们,火盆里烤着橘子,很是惬意。

    “后续呢?有没有搜出什么‘严轶的绝命书’之类的证物?”

    “确实有。”暗卫组织了下语言说,“因为事涉几大家族的内斗,魏大人请叶家在州府的话事人过来帮忙搜查证据,在一个防火的机关盒子里发现了严轶对王禹的指控信。”

    而和州别驾因连杀两人,被指控为最终的幕后黑手,如今已经被关入大牢。

    萧云鼓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站在前面的人,谁都不会知道最后的黄雀是谁,更不会想到,黄雀会是跟他们毫无关系的人。”

    谢大公子做事,果然没有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