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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装和室友网恋翻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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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7 章 现番06:看不到的日出
    现代番外06:看不到的日出

    温言许早就觉出来自己病了,但是他不愿意承认。

    又一次听见前台小姑娘抱怨老板是不是有脸盲症,都自我介绍五六次了,还是记不住名字,温言许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了。

    他沉默着开车去了医院,半天之后,他拿到了一份确诊“阿尔兹海默症”早期的诊断书。

    温言许在医生说他患上老年痴呆症以后会出现的各种症状时,无措的捏紧诊断书。吱嘎声让医生怜惜的安慰这位年轻的患者。

    “现在还是早期,发现的即时。合理用药物,加上良好的生活状态,放松心态,是可以延缓病情的发展速度的——”

    温言许打断了医生的安慰:“能治好吗?”

    医生张了张嘴,半晌摇头:“老年痴呆症是一种神经系统变性疾病,目前只能吃药减缓速度,无法治愈。”

    温言许张了张嘴,最后没说出话来,拿了药回家了。

    等到躺在床上,看到手机打车支付消息时,温言许后知后觉,自己把车落在医院停车场了。

    晚上和姜白野打了视频电话。祝睿年和他一起组队参加比赛,现在正在国外打决赛。

    手机旁就是诊断单,温言许看着屏幕里兴致冲冲和他分享生活的两个人,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强装镇定,没把生病的事情说出来。

    挂断电话,他吃了药,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一贯不做梦的温言许,罕见的梦到了自己的过去。

    *

    大二的时候,温言许的父母因车祸双双去世。他们家是过错方,算上变卖家产,赔了对面80万。

    赔完钱一分钱都拿不出来的温言许自然而然的辍学了,凭着画画设计的天赋,在一家刺青店当学徒,没钱,但是包吃住还能学手艺。

    有天下班回住处的路上,温言许捡到了一个迷路的小孩儿。七八岁的样子,穿的非富即贵,委委屈屈的蹲在巷口的花圃抹着眼泪偷偷哭,像是他很久很久以前养的小三花猫。

    小孩儿一边儿安静的掉眼泪,一边说自己叫柏柏,是偷偷出来接上高中的哥哥放学,但是迷路了,现在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温言许看不得小朋友哭,这眼泪烫的他心窝子难受。虽然打车费很贵,他还是带着柏柏回了家,等到看见那偌大的庄园和姜妈妈肩膀的警衔,他才知道自己捡到了一个金疙瘩。

    金疙瘩不仅宝贝,还黏人。

    本来以为一辈子就会接触那么一次的温言许周末到刺青店,远远的就看见熟悉的人影坐在店铺门口,小脸上气鼓鼓的皱着,旁边还站着一个瘦高少年。

    金疙瘩见他过来,飞扑到他怀里,哼唧了两声就哭了。

    “我不要姜大宝做我哥哥,我要你当哥哥。”

    瘦高少年本来就黑的脸,一下子更黑了。啧了声过来薅住,耍脾气小孩儿后衣领。

    “姜白野你再闹脾气,我就把你扔了。”

    温言许挑眉,原来着小宝贝全名叫姜白野。

    姜白野搂着他搂的更紧了,一边哭一边小嘴叭叭的:“姜大宝你丧心病狂!你居然这么对我,我真是世界上最可怜的弟弟。我再也不去接你放学啦。我差点为了你掉了,你还骂我没脑子。你再不哄我,我就不要了。你将失去世界上最好的弟弟。”

    名为“姜大宝”的少年气的翻白眼:“失去就失去,我现在就是独生子。”

    姜白野哭的更大声了:“我讨厌你!”

    “你以为我喜欢你?”

    温言许好笑的看着这两兄弟拌嘴,抬起姜白野哭花的小脸给他擦泪,当起来金牌调解师。

    “柏柏,你去接哥哥放学是一件很勇敢的事情,但是不认识路还要瞒着家人,就是逞强了。”温言许弯腰捧着小朋友肉乎乎的小脸,“你迷路害怕,哥哥知道你走丢了更加害怕。你哥哥是担心你。他只是不会表达对你的关心。”

    豆大的泪珠挂在姜白野脸颊上,委屈成小白菜了。他抽抽鼻子,瓮声瓮气的:“真的假的?”

    少年阴阳怪气:“假的。”

    温言许不赞同的看了少年,直白的点出来“别嘴硬了,大宝同学”,然后拿着帕子擦着姜白野脸上的泪珠,温声细语的哄着:“当然是真的,你哥哥真的很爱你。他只是太害怕了,不会表达。你喜欢哥哥,要主动告诉他。”

    姜白野瘪瘪嘴,哼哧两下:“好吧。虽然哥哥是个笨蛋,但是我不是一个坏弟弟,我也爱哥哥。”

    少年揣着兜冷哼两声。

    哄好小孩儿了,温言许任务也算完成了,他刚直起腰来,就感觉自己袖子被拉了两下。

    “那你喜欢柏柏吗?”姜白野仰着小脸,漂亮的眼睛水亮亮的,澄澈干净的能照透人心底。

    温言许当然喜欢他,揉揉姜白野头发:“喜欢啊,没有人不喜欢柏柏。”

    “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我给你做弟弟好不好?”姜白野说的理直气壮的,眼神确是很真诚的,“你看起很悲伤,我来给你做弟弟陪你开心。”

    “哥哥,别再难过了。”

    温言许彻底愣住,他藏的很好,纹身店的人和他朝夕相处都没人觉察出他情绪不对。现在居然被一个接触不到一天的小朋友,发现了平静之下的绝望。

    喉管仿佛被塞了一团棉花,又苦又痛,可是温言许硬将他们咽下去,露出父母去世后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脸。

    “好啊。”

    后面的梦开始变得混乱,温言许看见了臭屁小孩拿着三百试卷跑来要奖励,也梦到了金疙瘩不嫌弃宿舍窄小,和他挤在一张床上吹着小风扇吃一块钱一根的雪糕,也梦到了上了初中的少年在除夕夜来到他的小出租屋,然后带着他回家放烟花……

    印象深的,记忆浅的细节全被他梦到了。

    温言许醒来的时候还有些恍惚,他看着掌心花花绿绿的药丸,茫然无措的看着镜子里仿佛傀儡的自己。

    姜白野太

    好了。

    温言许不想忘记他。

    但是温言许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他要怎么告诉大家在不久的未来,他会忘记所有人,成为一具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呢。

    *

    有些事情不被揭开还好,一旦确诊,那么就进入了“死亡倒计时”。

    温言许开始记不住日常小事,说话也变得颠三倒四,开车路过云芈街三次,直到天黑才回到家。

    他的病情恶化的太快了,快到根本不用纠结怎么告诉姜白野就被他们发现了。也许被发现的更早,但是温言许根本不知道,或许曾经知道,但被他一次次发病彻底忘记了。

    温言许明明记得自己早上去机场接两人回国,可是再有意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了病床上,腿骨折。

    床边是周衡钰祝睿年姜持谦,身前手被姜白野紧紧握着,每个人眼眶都红的厉害。

    “柏柏——”温言许听见自己嗓子沙哑的厉害,而在他开口的那刻,就有热泪滴到他手背上,像是十年前的那滴泪,烫的他心窝子生疼。

    温言许试图挤出一个安慰的笑容,但是他一动起来就疼,脸上火辣辣的。

    一些零碎的记忆碎片划过,发病踩不住刹车,安全气囊弹出,玻璃碎片扎到了脸上……

    “不哭了,”满脸绷带,为了救命把头发剃光的温言许抬手,像是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把挂在脸颊上的泪珠擦去:“哥哥没事——”

    姜白野再也忍不住:“哥,我该怎么办?”

    “我会努力的吃药,努力的记住你——”话到一半,温言许忽然表情呆滞的望着天花板,隔了三两分钟,他无神的眸子再次恢复起光亮。

    就这儿一会儿,他又发病了。

    温言许看着屋子里的人,只觉得大家五官模糊,像是隔了层水膜。

    “我不愿意没有记忆的活着——”

    “温言许不准说胡话!”姜白野心头猛跳,急匆匆打断他的话。

    可温言许却是铁了心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喉头塞了硬石头,一个字一个字的生挤出来喉咙。

    语气却是坚定的,深思熟虑的。

    “如果我开始忘记你,我会在记忆彻底消失前死去。”

    众人僵住。

    姜白野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

    *

    “哥哥,云芈街的花开了。”祝睿年将洋桔梗插到病床头的花瓶,握住温言许的手蹲在他身边,“你今天记得我吗?”

    “……”

    温言许没有回答他的话,祝睿年强撑笑意,握紧男人手,贴近面颊。

    “那我再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云伽大学飞行器制造专业大二学生祝睿年,是你的男朋友。”

    他絮絮叨叨的从第一次在家见到温言许开始讲,讲他不小心撞见父亲与温言许接吻,讲他大逆不道对自己的小妈心生爱/欲,讲他后悔没有在父亲发现他的不轨心思后主动承担责任而是让温言许成了

    替罪羊,被扫地出门,讲他其实那晚到最后有记忆并没有睡着……

    他对长辈心生不伦,他畏惧父亲权威让无辜人背责。他是怯懦者,卑劣者,胆小鬼。

    温言许遇见祝家父子没有欢愉,只有痛苦。他就该忘记他们,忘记一切痛苦。

    可是为什么心那么疼呢,为什么不甘心呢,为什么会后悔呢。

    “哥哥,”祝睿年双跪在地上,手里紧紧握着平安符,一声一声哀求着:“求你好好活着,求你好好活着——”

    “只要你还活着,活着才能让我赎罪。”

    “求求你——”

    男生压抑的痛哭得不到任何回应,温言许自顾自的抽回被握住的手,然后捏住床头的花朵,递给了一旁的少年。

    “柏柏,给——花——”

    姜白野接过洋桔梗,笑着:“谢谢哥哥,花很漂亮,我很开心。”

    温言许歪着脑袋看他,颤抖着手捏住袖角给他擦泪。

    “柏柏不哭——哥哥在——”

    姜白野狠狠咬住口腔肉,硬生生把眼泪逼回去,捂着温言许手贴在自己脸颊上。

    “我没哭,哥哥。我没哭,你别忘记我。”

    温言许已经无法处理这种信息了,但他还是笑的温柔,像过去每一次答应弟弟那样下意识的同意:“好。”

    *

    十年的记忆想要留住,温言许花了二十个本子,3个u盘才能事无巨细的记住。

    但要忘记,只需要两个月。

    过早的操劳,伤身的性/爱,遗传的基因,让温言许的身体溃败的很快。

    四月车祸,五月开始忘记朋友,六月已经彻底忘记了祝睿年,甚至姜白野也只有在情况好的时候才能想起来,月底他开始出现大小便失禁,表情呆滞,彻底进入阿尔兹海默症后期。

    甚至后来温言许连姜白野也认不出来,不过这些都没关系,只要人还在身边,就好。

    日子很慢又很急的过着,年底上课的时候,忽然有个电话打了过来。

    “温言许清醒了。”

    “他说他要去祈枬看日出。”

    姜白野愣然:“什么。”

    周衡钰没有回话。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是回光返照。

    *

    初冬的山野落了雪,白茫茫的,天际线堆着厚厚的云层,让人怀疑能不能看见日出。

    “其实我想来很久了。”已经无法自主吞咽的温言许瘦的皮包骨,过去白皙的皮肤因为营养流失变得枯黄,但那双平静的眸子亮的吓人,他依旧温柔的笑着。

    “柏柏,我十年来没有一天不庆幸,我当时主动去帮你,没有一天不感恩命运,感恩他将你送来我身边。”

    在他绝望想死的时候,是姜白野来到他的世界,气势汹汹的宣布我来拯救你,我给你做弟弟,我来让你开心。幻想被爱是一种严重的心理疾病,但是姜白野告诉他,没有家人也不可怕,他来爱他。

    “父母双亡后,你就是我唯一的家人。”

    “我不想错过你的每一天,竭尽所能的去跟上你的脚步,去成长为配的上你的兄长。”

    姜白野实在是太好了,他根本不能接受自己忘记姜白野。

    姜白野跪在他身边,托着温言许干瘦的手心贴在自己脸上,泪如雨下。

    “你不用追,就是我值得炫耀的哥哥。温言许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比姜持谦还要好一点儿的哥哥。”

    “温言许,你还没看到我毕业呢,我们还有看极光的计划呢。”姜白野语无伦次,“祈枬七月还有就春节呢,我们明年再来看好不好?”

    “啊?温言许你说好不好。”

    “你说祈枬的日出很漂亮,我就想有一天能和你一起来看。”

    “我们今天来看了,温言许,我们今天来看了。我,周衡钰,祝睿年我们都来了。”

    热泪濡湿了干瘪的皮肤,温言许动作轻缓的动着手指,靠着指尖一滴一滴擦着他的泪珠:“柏柏长大了也要哥哥擦泪。”

    他抬眼看着身后的众人,眼神和祝睿年对视,笑了一下。然后转头看着阴沉的天空,叹了口气。

    “我们来看了。”

    “不过——”

    擦泪的手坠落下去。

    呢喃失落,似有无限遗憾。

    “今天好像看不到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