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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收好这份旅行攻略[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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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玄女鬼宴
    厅堂内血涔涔的蜡烛仍在燃烧, 照不到角落的黑暗幽深浓稠。

    窗外却隐隐亮光,长夜将尽。

    灰四太奶已经不打算和他耗下去了,见苗云楼失魂落魄的样子, 心想就算来不及弄死新娘子,弄死新娘子的情郎也够本了。

    她冷冷一笑,对准纸人胸口的生辰八字,拽着沈慈举剑就要刺, 却被苗云楼猛的拦下。

    “等等!”

    苗云楼突然上前两步,盯着灰四太奶冷冷道:

    “你不要动他。”

    明明是沈慈受了伤,可苗云楼看上去却比前者更狼狈。

    他原本就惨白的面庞,看上去更加毫无血色,像是一瞬间被抽去了灵魂一样, 所有五官一动不动, 面无表情,整个人仿佛一具尸体。

    只有那发红的眼圈,让他看起来才有一点人样。

    苗云楼固执的向前走了一步,重复道:“你不要动他。”

    “不要动他?新娘子, 你在开玩笑吗?”

    灰四太奶仿佛听到了什么极为荒谬的话,一下笑了出来:“你三番几次破坏我们的计划、放狠话的时候那股得意洋洋的劲头呢?”

    “马上太阳就要升起来了,你这人奸诈狡猾,抓不到你, 我认了;可弄死你一个情郎, 你凭什么阻拦我?”

    苗云楼当然知道灰四太奶这一番指向性极强的话,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他面无表情的冷冷道:“大闹洞房、勾结虎妖全部都是我做的,我知道你已经恨我恨到骨子里了,沈慈对你来说什么意义都没有。”

    “你要杀,就杀我吧。”

    沈慈没想到苗云楼会把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 闻言立刻皱起眉头,略微焦急的淡淡道:“你不用管我,我说了,我一个纸人,根本就不会疼,什么事都没有。”

    “你闭嘴。”

    这话却不是灰四太奶说的,而是苗云楼脱口骂出来的。

    他眼眶通红,冷冷的盯着沈慈道:“你敢出来给我挡剑,还敢骗我根本不疼,你不敢想我会为你担心,为你心疼吗?”

    苗云楼从没对沈慈说过语气这么重的话,也许是仗着沈慈失忆了,也许是因为积累了太久的担忧,看到沈慈受伤,他的怒火顿时喷涌而出。

    这一股怒火不是对沈慈,而是完完全全灼烧着苗云楼自己。

    失忆前,沈慈用自己的血肉喂养他,日复一日,从不间断,这勉强还能用多年养育的感情解释。

    然而失忆后,沈慈明明不记得他,却为他这个仅仅见了一面的人,被利刃捅破了胸膛。

    是他利用了沈慈的责任心,谎称自己是他的童养媳,让他心无旁骛的信任自己,为自己做事,为自己挡剑。

    他却没有保护好沈慈。

    苗云楼一眼也不敢看沈慈,咬着牙对灰四太奶道:“让我认命的机会只有这么一次,你是听他的话,还是听我的话?”

    灰四太奶哈哈大笑:“当然是听你的!新娘子,你还挺有情有义的嘞,就是可惜啊,情义不能当饭吃!”

    说完,她像是怕苗云楼反悔一样,立刻对旁观的出马弟子喝道:“过来!”

    “这新娘子诡计多端,我怕她再整什么幺蛾子,你过来拿剑杀了他!”

    那个出马弟子猛的被点到名字,不敢耽搁,立刻点头上前,接过灰四太奶手中的镇堂剑。

    他走到苗云楼身后,用剑抵住后者的脊背正中,只等灰四太奶一声令下,就要用剑将他刺穿。

    新娘子依旧孤身一人站在厅堂内,喜服在灯影下血涔涔的泛着红光,仿佛吸走了他身上所有的血色。

    苗云楼青白的指骨绷起,冰冷的利刃抵在后心,一阵阵寒意却仿佛从心底蔓延开来。

    他沉默的站在原地,对灰四太奶报复性的安排不置一词。

    “苗云楼!”

    沈慈见状纤长的眉毛拧在了一起,那一股淡然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明明纸人无心,只觉得心头隐隐阵痛。

    他想起身再为苗云楼挡一次剑,却根本一丝一毫都动不了。

    “你别做这种事,难道你死了之后,这一伙贼人会放过我吗?”

    他不知道这里只是一个幻境,马上就要崩塌,仍然在苦口婆心的急急劝着苗云楼。

    “我一个失了忆的纸人,已经完成了我的任务,对你没有用处了,死了也没什么所谓。

    “你把我留在这儿,总比两个人双双死于贼人手里好。”

    ……什么叫对他没有用处了?

    苗云楼愕然道:“沈慈……你在说什么呢?”

    你以为我把你当成了什么?

    复仇的工具?

    苗云楼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向沈慈,却见他眼神极为清澈,言语间的关心根本做不得假,他是真的愿意为了自己去死。

    即使他已经察觉到自己在骗他。

    兔起鹘落间,苗云楼瞬间难以忍受的闭了闭眼。

    完了,这误会可大了。

    他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最错误的决定,愧疚与后悔之心更胜,简直要将他的五脏六腑全部烧焦。

    苗云楼此刻又惧又怒。

    惧的是言语中沈慈已经发现了他的隐瞒、欺骗、和利用,失忆的沈慈根本不知道自己苦恋他十余年,利用只是为了让他暂且相信自己。

    他怕沈慈因为这个不好的开始,从此厌恶他,或者更惨,从此无视他。

    可他更怒,怒的是自己,怒自己为什么一时鬼迷心窍,宁肯编织谎言,做一个沈慈眼里心怀鬼胎、满眼利用的“童养媳”,也不愿意说出真相,做一个安安分分、恪守规矩的好弟弟。

    更怒沈慈,明明感受到了他的利用和欺骗,了悟了他身份的不真实,却还是那么不爱惜自己,甚至甘愿为一个骗子挡下伤害。

    如果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苗云楼咬着牙,恼恨的闭了闭眼。

    他绝不会放任自己的私心,宁愿曾经做回疏远的关系,也不能让沈慈受伤。

    然而此时情况急转直下,危急存亡,他根本没有时间和沈慈解释清楚,教育他要好好爱惜自己。

    还是那句话,只有他们都活下来,才有选择未来的权力。

    苗云楼强迫自己把纷繁复杂的思绪收回来,硬下心肠没有理会沈慈,只是死死的盯着灰四太奶。

    “太奶奶,我就最后问您一遍,”他眼神再次锐利起来,轻声道,“您到底是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我在这儿呆的也快腻烦了,您要是决定听我情哥哥的,那麻烦跟我说一声,我绝不耽搁,抬脚就走。”

    苗云楼盯着灰四太奶,将那些隐秘复杂的心情收敛的严严实实。

    他缓缓勾起唇角,锋利的眉骨投下浓郁的阴影,面色极为冷淡,眼神中却隐隐透露着狂热。

    他在赌。

    赌灰四太奶对他的憎恨,超过了探究沈慈身上秘密的想法。

    赌镇堂剑一剑刺下去,他不会立刻死亡,在濒死的时候触发民俗蟠螭诡面,让他能施展出方正剪纸,拖延时间到离开幻境。

    然而自从入了幻境,不管多么凶险都没有用这个法子,就是因为他没有十足的把握。

    这个幻境,连系统都无法出现,民俗蟠螭诡面能不能激活更是两说,他不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它身上。

    只是现在……除了放手一搏,没有别的办法了。

    苗云楼是个天生的野心家,无时无刻不在谋略,像冰冷的蛇类一样,匍匐在草丛中,抓住机会迅速主动出击,绝不会俯首称臣、认输言败。

    但他却是一个胆小鬼,不敢赌沈慈纸人之身,被镇堂剑贯穿会不会魂飞魄散。

    只敢将自己的命放在天平上,任人称量。

    厅堂内,沈慈还在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极力劝阻苗云楼不要做傻事。

    灰四太奶可不管纸人说了什么,她一心都是抓住了新娘子的报复快感,生怕苗云楼反悔后,太阳马上升起来,到手的鸭子飞了。

    见洞房内的蜡烛还剩一截、几分钟内就要燃烬,她小黑眼珠里满满都是恶毒与兴奋,赶紧尖声命令出马弟子:

    “没听到咱们新娘子说什么吗,别墨迹,快点,现在就给我杀了他!”

    “是!”

    弟子一声应下,看着新娘子似乎放弃了挣扎的颤抖薄脊,咬了咬牙,握紧镇堂剑瞬间就刺了下去。

    沈慈不知道苗云楼的计划,见他一心寻死,一种从心底迸发的痛楚瞬间蔓延全身,他忍着剧痛,脱口而出道:

    “云楼!”

    苗云楼浑身一颤,却不能回头。

    只能咬紧牙关,死死盯着地板,心提到了嗓子眼,只等一阵剧痛来临——

    “咔嚓!”

    镇堂剑应声刺下!

    却没有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穿破皮肉声,反而用力的杵在了地上,力道之大,将地上的木板都刺裂成了碎片。

    那镇堂剑竟然刺了个空!

    苗云楼猛的抬头,却惊愕的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一下子变的虚幻起来。

    并且眼前越发混乱,头晕脑胀,和他被投进梦境时的感觉一样。

    甚至连沈慈胸口的生辰八字,此时也随着他的虚无,正在慢慢消失。

    可是明明洞房内的蜡烛还没有烧完!

    “什么?”

    灰四太奶满眼不可置信,满头银丝乱颤,厉声尖叫道:“不可能!蜡烛还没烧完,你们不可能离开!”

    她愤怒的尖叫一声,霎时间扑了过去,速度极快,想要立刻结果苗云楼的性命,却扑了个空。

    苗云楼的身体已经完全消失,他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红白纸钱翻飞的喜堂幻化成一片血涔涔的幻影,身子开始不由自主的下坠。

    不知下坠了多久,只见一片浓稠的黑暗扑面而来,压抑浓郁的香火味蔓延开来。

    苗云楼混沌中骤然皱起眉头,只觉得身子一坠,上身一下弹了起来,猛然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雪丧葬寺的木屋中。

    “……”

    浓稠黑暗中一片静谧。

    窗外大雪纷飞,寒风呼啸。

    苗云楼缓了缓狂跳的心头,过了一会儿,突然皱起眉头,骤然抬眼。

    他看向香火味最浓重的源头。

    木窗上突兀的摆着一个睡前根本没出现过的雕镂香坛。

    上面插着一炷香,这炷香散发着浓郁的香火味,闻起来格外诡异,令人头昏脑涨。

    最奇怪的是,这炷香明明还剩一截插在香坛中没有烧完,最上头的香灰却一丝不剩。

    仿佛被人为的掐灭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