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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人见燃烧奈落
    为了青色的彼岸花, 梦子开始四处游历。

    她和缘一一起踏上了修行之路。

    没有钱的时候,就靠医术或者驱魔赚路费。

    [你治疗了病人,【医疗】+1]

    [获得了诊金, 金钱+1]

    [祓除了咒灵,【咒术】+1]

    [声望轻微上升了。]

    ……

    战国时代,需要医生的人超乎预料的多,无论走到哪里都有需要治病的人。

    不过还有一些人, 是单凭医术治不好的。

    当梦子第一次用出反转术式,让被妖怪咬断肢体的病人长出新的双腿时,周围的人——望向她的眼神改变了。

    ……

    “让我死吧……为什么不让我死掉……”

    咒灵肆虐后的村落,少了一只胳膊、一条腿的男人崩溃地哭嚎着,而他身旁的人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这个人)已经废掉了。】

    这样的想法自然地出现在脑海, 却被舒缓的嗓音打断了。

    “死……?”

    刚刚杀死了咒灵的人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的身旁。

    “你想死吗?”

    她手里还握着驱魔用的铜铃, 说话时却轻声细语,看过来的双眼似是含着朦胧的薄雾。

    这就是巫女吗……?

    简直……不像是真实的人。

    男人愣了片刻,才从那种恍惚中微微回神,喃喃着低下头:

    “反正都要过那种生不如死的生活, 不如现在就死掉还比较好……”

    就算作乱的咒灵已经被祓除,在这样的时代,受了重伤的人也无法活下去。

    梦子无法体会这一点。

    经历了平安时代动辄撕碎身体的残酷战斗后,失去肢体这种事有多么可怕——她已经渐渐丧失了概念。

    “哦……”

    她看着病人断肢的伤口, 那里勉强止住了血, 还很“新鲜”。

    梦子伸出手,轻轻点了点男人的断肢,白色的光芒从指尖冒出,钻进他的伤口。

    不过短短几秒,洁净的反转咒力催生着细胞, 使他的肩膀和腿部肌肉鼓动起来,冒出一个个肉泡,骨肉粘合、聚集——以一种有些可怕的方式,长出了新生的手脚。

    平安时代是咒术的盛世。

    京中到处是高超的术师,就连日月星进队也有人能用反转术式治疗自己。

    经历了咒术盛世的梦子,还不明白此刻的反转术师的珍贵。

    “啊……啊啊……”

    一开始还本能想要反抗的人,此刻呆望着自己的身体,从喉咙中发出了近似恐惧的声音。

    “手、手和脚……”

    他不受控制地、几乎有点颤抖地看向蹲在自己身旁的少女。

    黑发的梦姬只是淡淡凝视着他,黑色的眼睛微微弯起。

    好像只是随手做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明明她穿着无垢的巫女服,也没有佩戴异样的饰品或式神,可是在那个微笑中,他却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战栗感。

    这样的人是真实的吗?

    这样的力量是真实的吗?

    连断肢都能再生的,究竟是人类还是鬼神呢?

    第一次见识到何为诅咒的人,在遇到超出常理的事件时,便会升起狂热的情绪。

    而那样的情绪,迅速地出现在了周围所有人身上。

    【梦子。】

    【梦子大人,救救我。】

    【治疗的灵力……】

    缘一骤然出手,将梦子拉到身后。

    村民一拥而上,明明是冬天,他们却像一群扑向火焰的飞蛾。

    “巫女——不、梦子大人——”

    “拜托您、拜托您——”

    “也救救我家的孩子啊……!”

    手、手、手……眼睛里看到的都是伸向自己的手,伸过来的手一双又一双,像是想要将她拖入雪地,充满了狂热。

    那些手又被缘一挡住了。

    “退后。”

    缘一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严厉的意味。

    梦子顿了顿,停下了凝聚在舌尖和嘴部的咒力,转而将目光落在身前的少年身上。

    她注视着眼前红色的发丝,轻轻揪住缘一的衣服。

    ……缘一。

    神情总是云淡风轻的少年,有着不符年纪的沉静。可是在有人不管不顾地扑上来,想要抱紧梦子时,梦子看到缘一的下颌似乎绷紧了一瞬。

    那或许并不是错觉。

    只是呼吸之间的一击——扑上来的人群轻而易举地倒在了雪地里。

    缘一只挥了一刀。

    甚至没有人发现他是何时握住了未出鞘的刀,又是以怎样行云流水的姿态将他人击倒。

    那不可思议的剑术,只要看到一次就会明白——这个人有着怎样的才能。

    如果枫能看到这一击的话,大概便能理解缘一口中的“保护”意味着什么。

    从武士家中离家出走的孩子,被妖怪养育的孩子,拥有着神乎其技的剑技。

    挥刀如呼吸般自然。

    “好可怕……”

    “这家伙在做什么啊……!”

    “……为、为什么……”

    人群中响起忌惮和质疑的声音,或许还有垂涎的视线想要穿透少年的保护,梦子却只是用一种奇异的目光观察着少年绷紧的肌肉。

    缘一。

    我知道的哦。

    很难受吧。

    她松开捏紧的缘一的衣角,向下、轻轻牵住他的手。

    “「安静」。”

    一直没有出声的梦子,嘴角浮现两只蛇眼状的咒文。

    蕴含咒力的话语从看似脆弱的身体中发出。

    她黑色的眼睛微微睁开,安静地看了过来:“大家,「回去」吧。”

    “……”

    “…………”

    刚刚还面露怒意和狂热的村民神情变得空白,被咒言操控着、迷茫地转身,离开了这里。

    缘一始终保持着平淡的神情凝视着她。

    少年红色的瞳眸总是很难看到情绪的变化,就像清晨稀薄的红日,沉静地存在于那里,照耀着被他注视的人。

    梦子轻轻蹭了下他的手背:“不可以对他们太迁就哦。”

    缘一没有说话,只是收紧手指,回握住她的手。

    可是他的眼神,看起来却像做错了什么一般。

    “……你在想什么,缘一?”

    少年微微垂下睫毛。

    冬日的雪地,草鞋踩在上面时会发出轻微的“咯吱咯吱”声。风刮过面颊时很冷,天刚刚亮时尤其如此。

    慢慢落下的白雪粘在少年深红色的发丝上。

    “梦子,你害怕吗?”

    他的声音很轻。

    缘一说话的样子,好像刚才遭遇的一切都是他的错。

    他也的确是这么想的。

    梦子是特别的存在。

    对于和梦子在一起的生活,每一天缘一都很珍惜。

    ……应该保护好的。

    可是梦子说:

    “我没有害怕。”

    她轻轻眨了一下浓墨般的眼睛,将睫毛上的雪花抖落。

    “刚才一直在想别的事。”

    “别的事……?”

    “嗯。”

    漆黑的眼睛凝视着缘一的脸,梦子的嘴角微微扬起。

    在那样的目光里,不知为何,缘一感觉到胸口轻微地揪紧了。

    “‘缘一的肩膀、已经很可靠了’。”

    梦子的手轻轻贴上缘一温暖的脸颊,摸了摸他额头上烫伤般的斑纹。

    细小的白雪落下,在触碰到发烫的双颊时就被迅速地融化了。

    “不喜欢暴力也没关系……”

    在那个和往常没有区别的冬日清晨,梦子在晨光中朦胧的笑靥,缘一一直没有忘记。

    “……你可以依靠我啊。”

    就像她凑近的呼吸。

    像是蜻蜓点水、蝴蝶触碰花瓣。

    “……”

    梦子离开了。

    “我们走吧……诊金,已经收到了。”

    温柔得像是雪融化的声音。

    缘一凝视着梦子的微笑,许久才想起如何呼吸。

    然后,如往常般、又或许更加轻地,“嗯”了一声。

    ……

    缘一是个好人。

    在他身边时,梦子偶尔也会有种自己变得更加柔和的感觉。

    就像对村民使用咒言的时候——如果不是有缘一在的话,梦子大概就不会说“回去”,而是会说出更加严厉的咒言吧。

    她总是这样。

    在喜欢的、善良的人面前,会藏起内心的幽微之处,让自己也变成温和的样子。

    就像惠,就像五条老师……

    而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黑色的癫狂的细芽又在阴影中悄悄生长。

    “你今天也来了……梦姬。”

    走进森林深处的洞穴,面对瘫痪的男人,梦子脸上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眼睛里蒙着一层薄薄的雾。

    他们数日前在枫之村附近的悬崖下发现了鬼蜘蛛。

    当时男人倒在荒野,被大火烧伤又坠落悬崖,面目全非,已经将死。

    缘一不知道,这个被救下来的好命的家伙有多么低劣。

    梦子在检查他伤口时就发现了。

    被烧伤的手指上的茧也好、东拼西凑的盔甲也好,还有怀里揣着的不属于武士的各种财物——这家伙是个山贼,不知道杀过多少人。

    连名字也一样——

    鬼蜘蛛。

    有着这样的名字,竟然也敢告诉救下自己的人……不怕被毒死么?

    战国时代的强盗并不只是抢走财物那么简单,烧杀抢掠,比起咒灵和妖怪也许更加残忍。

    一般人遇到瘫痪的强盗,都会毫不犹豫先下手为强的吧?

    可就算是面目全非、只能被绷带绑得像木乃伊一样躺在不见光的洞穴里,鬼蜘蛛还是活了下来。

    他还会用那只绷带里露出的唯一一只眼睛,贪婪地紧紧盯着梦子。

    “你在看什么?”

    缘一去准备食物时,梦子垂下眼睛,对上鬼蜘蛛令人不适的视线。

    她的声音依然柔和而舒缓,就像薄薄的云雾,凝结出一滴水滴,乍然落在脸上……让人从幻梦般的恍惚中清醒过来。

    “这么不知廉耻的下流眼神……不如把你的眼睛缝起来吧?”

    如同温柔私语般说出恶毒的话语。

    在男人烧伤的棕色眼皮掀开、露出的惊诧眼神中,梦子的嘴角微微扬起,流露出令人发晕的笑意。

    像罂粟般含着毒汁,又甘甜而艳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