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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媳难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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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落定
    程太太从国公府出来, 面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转而亦有几分歉疚,她低声轻叹道:“当年谢家这位大姑太太的事迹我也是有所耳闻, 是以我瞧了这郑娘子便十分不喜。那弱柳扶风,当不起事的模样,哪个人家愿意要?”

    “我也知道是沐儿做了这等糊涂事,心里头愧疚。这几日我想着罢了, 便是允了这门亲事又如何。可今日齐老夫人这般睿智,大义灭亲的模样,我心中又十分愧疚。”

    程太太身边的婆子只得软声安抚道:“齐老夫人既都这般说了,那郑娘子兴许真不是良配。往后待郑娘子出阁,您也说会添上一份厚厚的妆奁, 便莫要多想了。如今咱们郎君跟谢家二娘子的亲事吹了, 您该想想往后的事儿了。”

    话落,主仆二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国公府大门前。

    慈寿院里,茶盏碎了一地,伴随着的还有撕心裂肺的哭嚎声。

    林妈妈瞧着齐老夫人轻阖双眼不吭声的模样, 望着大姑太太是撒泼也撒过了,卖惨更卖过了,她终是忍不住劝道:“姑太太,您这又是何苦?这门亲事原就不是郑娘子的, 如今二娘子才是受害人, 她都没说什么。老夫人深明大义,她是不想害了程家人,您莫要再闹了,好生收拾行李明日就预备着上路吧。”

    大姑太太眼神通红,她犹自不肯罢休, 咬牙切齿道:“母亲,您太心狠了!您一定要将女儿逼上绝路,明明只要您一句话这门亲事便能成,可您眼睁睁瞧着自己外孙女陷入这般境地,您大义灭亲,算什么外祖母?”

    齐老夫人这些日子早已经心寒过无数次了,听了这话竟然也不觉着意外反而是有些可笑,她睁开双眼定定的望着状若疯妇一般的长女,悠悠道:“我虽然年岁大了,可也不能因着这点血脉亲情去做坑害人家的事。程家已经颇为厚道说将来雪芙出嫁会添上妆奁,这件事便到此为止。越州偏僻,我会派人送你们过去,你们孤儿寡母几人,一处二进的院子尽够,再配上几个得力能干的奴仆,你什么都不亏了。”

    大姑太太感觉到呼吸一窒,她恨声喊道:“可是,可是芙儿的清白怎么办?他们程家赔的起么?只是妆奁就能打发的了,若是传扬出去程家也不要想着做人了。”

    这话隐隐有争鱼死网破的意味在,大姑太太妄图能威胁到齐老夫人,威胁程家能够就范,不料齐老夫人却丝毫不惧威胁,她云淡风轻道:“你女儿的清白说到底是毁在了你手上!当年,你被那商户子花言巧语蛊惑,珠胎暗结嫁到郑家。如今你想给璀哥儿下药,不就是想走一样的路么?妄图逼迫我们就范,可我们是你的亲人,你这样算计国公府,还想着什么情面。”

    “至于程家,你好好掂量掂量此事传扬出去,到底是对郎君伤害大还是对小娘子的名声伤害大,你心里清楚。”

    齐老夫人不欲再费口舌,便摆了摆手直接下了逐客令,一边林妈妈登时会意便让丫鬟们将大姑太太请出去。

    大姑太太终于冷笑一声,她望向齐老夫人的眼神中充满了恨意,她被迫出了慈寿院,一边的钱妈妈亦是一副大势已去的颓败的模样,她有些惊慌,有些恐惧,只要想到往后那些苦日子,她更不愿意离开。

    梁槐宁今日兴致颇好,吩咐人置办了一桌子果子饮子,而后等了半晌才候到了明氏来。

    明氏素日出门也不易,因为家里一双儿女在,又都是黏人的年纪。

    她望见梁槐宁时,方才无奈一笑道:“得了你的信我是紧赶慢赶出门,临到半路上又出了状况。前头马车惊着了差一点撞着了行人,我眼瞧着前头掰扯了许久。到了这府上又先去拜见老夫人,瞧着老人家精神劲儿仿佛不大好,可人还笑吟吟过了会儿话,然后见了你婆母,都是极好的人,这样我便放心了。”

    耳闻不如亲见,明氏在婆家惯是疼爱梁槐宁这小姑子,又受了远在潓州的婆母梁夫人嘱咐,所以有操不尽的心。

    如今亲来谢家拜见,见了几位长辈人都和善便放下心来。其实瞧人的气色也能看出来,梁槐宁白里透着粉嫩,还娇娇俏俏的如同小娘子一样,便知道在谢家过的不错。

    的确是不错的,梁槐宁颇为悠闲舒适地望着明氏,她不必管家。至于婆母大太太那边,她每日过去请安去的勤了些,大太太也体恤的不得了,都说让她多歇歇,她当然有些受宠若惊。

    剩下的便是她的便宜郎君谢叡珣,这几日早出晚归的,待她歇下了谢叡珣才从书房回来。近些时候可是将秦妈妈愁的,亏得秦妈妈不知道他们还没圆房,否则定要气个半死。

    “嫂嫂放心便是。只是最近家里也是多事之秋,几位长辈都忙的头晕眼花。”梁槐宁想起郑雪芙那事,知道大姑太太从齐老夫人院里离开满嘴都是不堪之言,她就知道齐老夫人没如大姑太太的愿。

    明日能不能将大姑太太和她的子女安安稳稳送走且不好说。

    明氏很知趣的没有多问,她捻起几上一块果子来,不由得咋舌道:“你今日兴头这样好,都是甜腻腻的东西,也不怕塞牙?京兆的果子跟潓州的不一样,都是重油重糖的,吃多了怕不克化,你少用些。”

    “我知道,嫂嫂放心。”梁槐宁也不是贪嘴的人,她今日是有要紧事来咨询明氏的,于是将自己的意思说了个清清楚楚。

    明氏仔细听着,恍然大悟道:“你是想做些营生?可是如今这光景,营生不大好做。何况咱们是后院的人,素日出府不容易,劳心劳力的。我瞧着比起自己事事亲为,招揽人手来做营生,倒不如将铺子给盘出去。我可以帮你留意着,你将那两处铺面给我瞧瞧,到时候我帮你放到租赁场子去。”

    梁槐宁听了也觉得成,她一时也没什么做生意的经,还不如先行租赁出去,比空着的好。便暂且一并托付给了明氏。

    明氏留下用了午膳之后便说要回府,梁槐宁从妆匣中取出一对羊脂玉佩来,用了黄花梨的匣子放着的,她笑着道:“这是我给小侄女和小侄子的,吩咐工匠在上头刻了他们的乳名,嫂嫂可要收下。”

    明氏见状忙嗔怪道:“都是一家人,况且是举手之劳的事情,你还要这般客气。你有事情托付我我还觉着高兴,能帮上你的忙。往后有什么尽管说,与嫂嫂之间莫要那般讲客气。”

    梁槐宁笑着点点头,可她心里也知道,明氏帮衬她是明氏待她好,她却不能仗着明氏的好总是承她的恩情。人待人都是这样的,都要付出才是,若只是一方总付出,时日久了也会出问题来着的。

    明氏离开后,梁槐宁伸了个懒腰,拿了几本书在廊庑下坐着看,才见着茗雾从外头进来,她笑吟吟道:“咱们奶奶真是好雅兴,看书品茗。对了,奴婢方才碰见了文煦小哥儿,他说今晨郎君吩咐给奶奶留了纸条,放在了镜台上,务必让奶奶瞧瞧。”

    梁槐宁觉着奇怪,忙就让新芽在镜台那边找了找,才摸到了一张小纸条,上头果然是谢叡珣的字迹——酉时延庆街如意茶坊见,不见不散。

    梁槐宁嘴角勾了一抹浅淡的笑意,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她心里竟然有些惊喜,遂将纸条给收了起来。

    茗雾瞧见她的小心思,打趣一笑道:“咱们郎君啊,瞧着一板正经的。可实打实会哄人,前头要么是首饰珠宝,今儿又要约咱们小娘子出去,倒是让奴婢想起来前头郎君说要陪娘子逛逛夜市,想来就是这事儿吧。延庆街听说很热闹,晚上的摊子多,还有烟火表演,奶奶可以好好逛逛。”

    梁槐宁也有些雀跃,其实每日在院子里头当然舒坦,可有时候就像一眼能望到头的那样。她喜欢出去走动走动。

    秦妈妈给她备了帷帽,临出门前去向大太太说一声,大太太正与身边婆子妈妈吩咐事宜,闻言很爽快道:“是该出去走动走动,这段时日家里事情多都拘着你们了。该让珣儿陪你出去逛逛。”

    梁槐宁笑了笑告辞离开,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大太太笑意愈盛道:“他们夫妻俩感情倒是极好,我瞧着事事都是有商有量来着的。当日听梨霜说,珣儿这愣小子都会哄人开怀了,说去买了首饰送给他媳妇。以前怕他不开窍,如今这开窍了就好了,这心也就放下去了。”

    身边婆子笑着搭话道:“奴婢瞧您是等着抱孙辈了。如今咱们长房只有娉娘子一个,到底显得孤单了些。如今四奶奶进门,家里热闹的同时将来添丁,您啊就含饴弄孙,享天伦之乐。”

    梁槐宁坐在马车上,不时挑开帘子往外头瞧,嘴角洋溢着新鲜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