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6章 风谲云诡
轰的一声！
一掌落下，精准地拍中礼师手中的骨笛。
骨笛应声炸碎，化作漫天齑尘，除却最后一道悲凉的笛声之外，再也没有留下什么。
“你……”
礼师又惊又怒，大口鲜血喷出。
一掌而已，少年便将他呕心沥血的一件古帝兵拍碎，连带着他自己也被再度轰飞出去，胸口浮现出一个触目惊心的手印。
整个胸口凹陷下去，骨架全数折断，骨裂的声音咔咔作响。
歘！
一阵破风声传来。
尚在半空中的礼师，只觉背后有一股飓风袭来。
不知何时，少年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一脚横扫而出。
铿！
刹那间，琴弦崩裂的声音响起。
这一脚直接落在了礼师背后的那面骨琴上。
这是他的最后一件古帝兵，却依旧没有逃过毁灭的命运。
轰的一声！
这面骨琴尚未显露出自己的神通，便彻底炸裂成无数碎块，在少年的这一脚下分崩离析。
余力则传到了礼师的后背，致使他的脊骨直接断裂。
这一刻，他强大的帝躯仿若发挥不了任何的作用。
在这位长生天尊面前，作为帝境六重楼的他，却似和凡夫无异，肉身不堪一击。
轰！
又一声巨响传来。
礼师整个人砸向下方的冰雪大地，贯穿深厚的冰层，一个深坑顿时出现。
“咳咳咳……怎么会这么强？”
礼师躺在深厚的冰层中，透过坑洞，仰面望向天际。
那个三两下便将他击溃的少年，就这么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俯视而下，一言不发，清澈的眼神说不上欢喜，也说不上悲哀。
礼师认为，哪怕自己此刻陨灭，化作怨魂，也不会忘记这个眼神。
不过，他还不想陨灭。
他还不想死。
“吾主大业未成，岂能陨于这一隅之地？”
礼师吃力地站起身，缓了口气后，一步登天，重新回到和少年齐高的位置。
他竖起一记剑指，双唇蠕动，像是在颂念某种咒诀。
渐渐的，他的两指之间幻化出一道法旨。
那是一道幽蓝色的法旨，仿佛并没有实体，完全炁化，又有丝丝缕缕的可怕魔气环绕蒸腾。
一股恐怖的至尊威压随之而出。
这股威压属于另一个至尊，属于那位共工氏初祖，比之眼前这位长生天尊散发出来的威压都要恐怖许多。
“咦？居然还藏有一张至尊法旨？看来那位共工氏初祖还是极为器重你们这几个左膀右臂的。”
见此一幕，始终平静的少年罕见地露出了一丝讶异。
“吾主法旨一出，纵你同为至尊，也要当场殒命！”
对于这张至尊法旨，礼师抱有很坚定的自信，同时又有些肉疼。
一张至尊法旨太过珍贵，并非共工氏初祖单纯以自身力量就能铸就。
想要承受一位帝境十一重楼的力量，并长期保存下来，还需要一些外物，而这些外物无一不是世间最罕见的至宝。
因此。
此番跟随共工氏初祖出世，他们四位大巫也只是获赠了这么一张至尊法旨而已，用完也就没了。
但现在明显不是心疼这等外物的时候。
“去！”
礼师一咬牙，一指点出。
轰隆隆！！！！
至尊法旨顿时飞出，一股毁天灭地的力量酝酿而生，幽蓝色的先天之炁在一瞬间变化为一只参天大手，径直抓向少年。
“死吧！”
礼师双目通红，神色激动，仿佛下一刻就像看到少年在参天大手下湮灭的一幕。
这张至尊法旨极为强大，由共工氏初祖亲手缔造，虽比不上他亲身降临，但也至少蕴藏了一位帝境十一重楼的一丝力量。
面对这样的一张至尊法旨，帝境十重楼或许还能抗衡，帝境九重楼就只能溃败。
至于帝境八重楼，万劫难逃，唯有一死！
说时迟，那时快。
参天大手袭来，大道都在磨灭，少年临危不乱，喃喃道：“帝境十一重楼……如那位万古独夫一样，还真是让人敬畏啊！”
轰！
下一刻，参天大手落下，少年的身影被这股至高无上的气息淹没，若隐若现，仿佛即将彻底于这个人间消逝。
嗡！
可就在这时，少年垂下的手心忽然亮起一道绚烂的仙光。
仙光出现的一刹那，四方天地仿佛都明亮了许多。
那只由至尊法旨化作参天大手则是僵在了半空中，距离少年的头顶天灵盖只剩下寥寥一寸。
可就是这短短一寸，参天大手却怎么也无法攻破，被环绕在少年周身的那道仙光抵挡。
“那是……”
见此一幕，礼师瞳孔猛地一缩。
这时候。
少年抬手拂袖，手心迸发出的仙光愈发璀璨。
恍惚间，一座微型山峰横飞而出，撞向少年头顶上方的参天大手。
轰！
毫无悬念，不费任何吹灰之力，那只由至尊法旨演化的参天大手轰然破灭。
强大的反噬扑面而来，礼师闷哼一声，脸色唰一下变得苍白无比，连大道本源都受到了猛烈的冲击。
他脚步踉跄地退后了几步，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重新回到少年手上的那座微型山峰。
“这座山……莫非是……”
礼师声音中带着些许颤抖，连话都说不完整。
此时此刻，充斥四周的无量仙光，尽数出自少年手上的那座山。
那山不过巴掌大小，却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气韵。
这种气韵并不如至尊威压那般霸道，但却要更加玄妙，有种超然世外的感觉。
仿佛这座山，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和世上的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
“此山名为蓬莱，乃我昔年去往天外，寻回的三座仙山之一。”
少年平静开口。
他能平静，作为对手的礼师可平静不了。
“仙山！真的是一座仙山！居然真的有人能从天外带回来一座仙山！”
礼师言语都有些难以自控，连呼吸都无法维持平静。
仙山！
这是一座真正的仙山啊！
仙迹就在他的眼前。
古往今来，世上最不缺乏的就是与仙道彼岸有关的传说。
蒙昧纪元，就有许多流言，称在天外，在仙道彼岸，存在着一些仙山，上面长满仙药，铺满仙泉，藏着成仙的终极答案。
纵观他所在的整个后蒙昧纪元，无论是三皇时代，还是五帝时代，都无人能够从仙道彼岸带回那些传说中的仙山。
那个时代的几乎所有人人去往天外，都是一去不复返。
可就是三皇五帝时代无数先贤豪杰都未能完成的壮举，居然被一个后世之人完成了。
眼前之人，这位长生天尊，带回了不止一座仙山，且将其中的一座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上。
“至尊法旨都用了，你已再无底牌。”
少年手托着名为蓬莱的仙山，一步步走到礼师身前。
礼师无法动弹，并非只是因为受伤太重，太过虚弱，而是他已经被‘定’住了。
不知何时，一缕仙光缠绕在了他的周身，如同传说中的捆仙绳，将他死死束缚住了。
哪怕是以帝境六重楼的力量，都无法挣脱这缕仙光。
“我知……”
礼师惨笑一声，也知自己已经穷途末路。
倘若共工氏初祖没有被缠住，或许还能前来救他，而现在显然是不可能的。
礼师放弃了挣扎。
一位至尊，并非是他能够战胜的。
一位手握一座仙山的至尊，世上有几人配与之为敌。
“或许你说的是对的，后世人杰当真不可小觑……”
礼师笑容凄凉，“我知自己已在劫难逃，但在你动手之前，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向道友请教。”
“说。”
少年道。
“古往今来，成仙虽难，总归是有一些飞仙者的，可他们皆如黄鹤，一入云中便再不见踪影。”
“世人皆言，他们都已成仙，踏入彼岸，逍遥自在。”
“此等愿景，亦是吾辈修行者穷其一生都在追求之物。”
“然，吾辈修行者身处天地桎梏之中，尚未完全超脱，不得实证，总会彷徨。”
“吾今拼死一线，实证无门，只求道友给一个准确的答案……”
礼师道：“敢问世上，是否有仙？”
此言一出。
少年顿了顿，仿佛也有些失神。
但很快，他的神色便恢复平静，轻轻点了点头。
“有！”
这一个字落下，落入礼师的耳中，仿佛将他临死前的阴霾一扫而空。
他朗声大笑，眼中带泪，道：“好！如此便好！能知吾辈修士一生追求，并非虚妄，纵死无悔！”
说罢，他双眸缓缓闭上。
少年上前，对着礼师的眉心轻轻一点，后者整个人瞬间便瘫软下去，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
幸得那一缕仙光扶持，使得礼师并没有直接坠向大地。
他也并没有死，只是陷入了沉睡，陷入了一个梦境。
“睡吧，这将是你这一生最后一个美梦……”
少年呢喃一声，同时抬手大袖一挥。
礼师双手耷拉，悬在半空中，宛若一头待宰的牛羊。
随着少年拂袖的动作，礼师背后竟是浮现出一道道异象。
洞天、轮海、神桥、彼岸、神火……
每一种异象，都对应着礼师的一个境界。
紧接着。
少年一只手执掌仙山，另一只手捏作剑指，如同一柄天刀，朝着礼师身后的种种异象割去。
若有其他强者在此，必能看出来，他在强行收割礼师的境界。
这是解离神族的手段。
而这位长生天尊，正是解离神族的缔造者，也是世上所有收割者和钓鱼客的祖宗。
唰唰唰！
少年挥动剑指，手起刀落，每一刀落下，都会有一个异象光团掉落，飞入他另一只手上的蓬莱仙山。
这一刻的礼师，就像是一尊机关木偶一样，身上的一个个部件接连被人摘下，自身却毫无察觉。
整个过程施行下来，少年脸上自始至终都没有丝毫波澜，没有悲悯，也没有残酷，仿佛在做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直至最后，礼师的所有境界都被收割下来，连大道本源都没能逃过一劫，乃至于三魂七魄都被拘禁出来。
礼师的生命气息也在睡梦中彻底消亡。
最后空留下来的一具肉身，也没有浪费，被少年一并收入蓬莱仙山，落入山中的一个丹炉内，备作一株人形大药，日后炼丹可用。
自此，一切都结束了。
少年收起了蓬莱仙山，挥了挥衣袖，将周遭所有的战斗痕迹和残留气机抹去。
随后，他站在寒帝庙宇之外，看向庙内的那座寒帝雕像。
“寒族古帝的雕像……他居然寻到了这里……是受到了那只小乌鸦的指引吗？”
少年的目光落在寒帝雕像眉心处的门户上，仿佛能贯穿门户，看到另一端的世界。
那是一个比这片冰雪大陆还要荒凉和寒冷的世界。
少年的目光进入这个世界，穿过重重叠叠的雪岭，最后落在了一座山峰之上。
此山宛若一柄绝世剑刃拔地而起，剑指苍天，山体陡峭，绝壁孤高。
可在那极寒的山巅，却生长着丛丛杂草。
杂草丛后，藏着一个深邃的山洞。
一个黄衣道人正身处其中，捧着一口漆黑的方块匣子，面露狂喜。
此人可不就是礼师苦寻的玄微子吗？
殊不知，少年的目光早已盯上了他。
可最终，少年还是没有选择惊动沉浸在喜悦中的玄微子，默默地收回了目光。
“寒族古帝的那口黑匣原来藏在此地……带人找到这口黑匣，那只小乌鸦终于快要忍不住了吗？”
少年轻声呓语，脸上的笑容愈发热烈，目光炯炯，仿佛一个急不可耐的解谜人就快要触及谜底。
也就在这份热烈的笑容中，他的身形渐渐隐入虚空。
周遭的一切都回归了原样。
当玄微子带着黑匣，走出那座世界之后，恐怕怎么也不会想到，这里曾发生了一场帝战。